原本纪文周还在欣赏着谭下极度崩溃之下的“丑态”，可在噗呲一声，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后，嘴角的笑凝滞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

谭夏自残了。

在所有人面前，之前那些自杀的人，都是在出现幻觉之后死掉的，柯如曼是被笔仙附身。

可谭夏……

她应该举起手中的刀刃，狠狠扎进庄星尧胸口。

纪文周自然不会让庄星尧就这样死亡，那太没意思了，布维斯不会放过庄星尧，他要听到庄星尧痛苦的哀嚎和求饶。

可现在，那把水果刀扎进了谭夏的胸口。

在最后一刻，谭夏的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瞳孔放大，接着，水果刀就这么顺着力道扎进胸口。

鲜红的血浸湿了连衣裙。

纪文周眉头皱起，因为他看到谭夏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一会儿是穿着深咖色连衣裙的年轻温柔女老师，有那么几秒钟，他好像看到谭夏身上的衣服变成了黑色，厚重的刘海遮住了饱满的额头，耳朵上挂着夸张的流苏铜钱耳环。

在纪文周揉揉眼睛想要看仔细时，她又恢复平时的模样。

是错觉吗？

不是的，其他人的反应告诉他，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谭老师……我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别人……”一个男生惊恐地看着一手撑着地板的女人，“怪物……”

已经没人想要深究谭夏为什么会突然不要命的将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

好些人心中只觉得害怕。

跟拍电视剧要变身似的，谭夏的身影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是他们认识的温柔的年轻老师，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蓝色瞳孔的黑衣人。

而此时的谭夏除了胸口的疼痛之外，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好疼，但是……心里感觉很愉悦。

那些记忆是我的吗？

她记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副本，当时她刚跳楼自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新手本完全就是运气好才活下来。

现在，她好像知道了当时系统所说的真相是什么。

遥远的记忆回转。

她出生在这个小县城，从小成绩优异的她连跳好几级，二十一岁便是博士。

走出校园踏入社会，父母都觉得应该做老师，她选择回到母校南屿九中教数学。

带的第一届学生就是曲倾宁他们。

当时她的名声在这座不大的城市打响，邻里邻居都夸赞她。

“这就是谭家那小姑娘？不仅长得俊，成绩还那么好，名牌大学毕业。”

“确实，人家学高数的时候，我家那不争气的还在做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呢，长脸了。”

“不止啊，人又孝顺懂事，前两天刚免费给我家孩子补习呢。”

……

可这些评价在她教书的第三年变了。

就跟在这个副本经历的一样，纪文周来到了这里，整个学校都疯了。

在这次伤害庄星尧后，谭夏的神智发生了很大变化，一开始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之后便是自残。

“我是谭夏，南屿九中高三（1）班的班主任。”

“我是谁啊？怪物……南屿九中只有怪物……”

“我没杀他！庄星尧不是我杀的……”

南屿九中发生全校师生虐杀一个男同学的事传遍全国，各种各样的专家和警察进进出出，可就是找不出来任何东西。

他们就是疯了，发疯杀人、自残自杀。

最后逼得警方都开始相信所谓的厉鬼索命，大师在学校排查半天，最后说确实是厉鬼索命。

厉鬼的目标是庄星尧，其他人只是厉鬼报仇的工具。

这件事不了了之了，成了积压在厚重文件下毫不起眼的诡异案件。

庄星尧死后，学校里的人可以出去了，他们回了家，每个人都受到了惊吓，更有甚者患上了pdsd。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生活不能自理，每天神经兮兮地念叨着什么。

谭夏也一样，她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跑出去拉住路过的人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母亲每天自责哭泣，神棍医生找了一个又一个。

可谭夏丝毫不见好转。

“曲倾宁……倾宁……对不起。”

她又哭又笑地道歉，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母亲拿着香喷喷的饭菜进屋看到这一幕，早就哭肿的眼睛流出泪水，将女儿抱进怀里。

“夏夏，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的……不怪你。”

谭夏半歪着头，视线落不到实处，嘴角扬起，“可是，我真的杀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我女儿不是杀人犯，不是你做的。”

渐渐的，她母亲的精神也濒临崩溃，“为什么？我好好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是那个学生吗？”

之后，她开始寻找曲倾宁，可曲倾宁像原地消失了一般始终不见身影。

浑浑噩噩几年后，谭夏自杀了。

就在南屿九中教学楼。

那天晚上，她穿过重重护栏，还是那身连衣裙，，她带上小蜜蜂来到高三（1）班，站在讲台上。

散落摆放的桌椅、墙角的蜘蛛网，好几本经过岁月腐蚀的书籍随意摆放在地板上，呼吸间，鼻尖全是难闻的味道。

可这居然让谭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将桌椅一一归位，拿起脚边掉落的书籍，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她将那本英语作业本放到第三组最后一排。

站上讲台，翻开早就看过很多次的教案。

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她讲起早就准备好却没有讲给同学们听的解题思路。

然后，她爬上天台，背对着夜空，嘴角是如释重负的笑，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在母亲离世后第十八天，谭夏也选择放过自己。

她没死，她进入【无尽】游戏，为了系统承诺的虚无缥缈的所谓真相，她撑到现在。

在副本摸爬滚打，渐渐的，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曾经多么优秀的一个年轻温柔女老师，话变得很少很少，在进入副本后从来不参与玩家间的自我介绍。

特立独行，一个人穿梭在各个副本中。

直到此时此刻，所有的记忆砸向她，让她的大脑宕机了好久好久。

等到想起一切，她的样貌终于完全转换，变成了进入副本时的模样。

柔和似水的瞳孔变成湖泊般的蓝色，轻微下垂的眼尾挑起，眼眸微眯，散发出的气场仿佛带着冰。

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水果刀从胸口拔出。

也让四周安静如鸡的众人恢复神智，他们惊恐地尖叫着逃离。

谭夏背后仿佛长着眼睛，一手握着带血的水果刀，一手摸索着手中的风铃。

“纪文周……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是你把大家害成这样的……是你害死的如曼他们……”

谭夏的声线和白天完全不一样，变了一个人，很低很压抑。

“你要让我们全部人都不得好死。”

纪文周脚下一软，本来就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心情烦躁，此时更甚，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你是谁？”

“不记得了？我是谭老师啊。”

说着，完全不给纪文周反应的时间，不顾胸口的疼痛，一个俯冲上去，掐住纪文周的脖子。

一下子失去了呼吸的资格，纪文周面露恐慌，可他作为游戏玩家，手中的道具无数，一把火在面前燃起。

让谭夏退开了几步。

自己也剧烈喘息着，呼吸着周身的新鲜空气。

大部分人都跑没影了，曲倾宁也挣脱了身后的束缚，跌跌撞撞地跑向庄星尧，“庄哥……你没事吧？”

“没事。”

两人都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正好谭夏和纪文周跟拍玄幻剧似的互殴，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

“倾宁，快，趁现在走。”

看来庄星尧还记着用自己的命保曲倾宁离开的事，但后者此时却异常坚定，“我不走。”

谭夏的攻击异常密集，毫无章法地宣泄着心中的仇恨，纪文周手臂被划到了几次。

“血。”

庄星尧只来得及念叨这个字，在庄星尧阻拦之前，他冲过去，躲开被谭夏和纪文周打倒的书架，脚步很灵活，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

一个手掌的大小。

也是自己上一个副本赢来的，但曲倾宁此时自然不知晓这些，他是从兜里拿出来的，和那张纸条放在一起。

纸条背面的信息详细写着使用方法。

即便心中百般疑惑，曲倾宁的第六感还是告诉他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在曲倾宁观察下手机会时，谭夏直播间的弹幕就没停下来过。

【我靠……感谢无尽游戏官方，居然让我看到了谭夏的往事。】

没错，在记忆恢复的那段时间，直播间播放着谭夏视角的五年前的事。

【真贴心，怕我看不懂？】

【这个纪文周，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只是副本boss，有这些能力也很正常，但……五年前怎么解释？】

【真的很烦游戏观看直播中途不能退出的设定，结合其他人视角，大概能推测出来。】

【好像就是诅咒，可纪文周是怎么做到给这么多人下诅咒的？还tm在现实中？！】

【在进入游戏时，我非常惊讶身边有这种东西存在，结果你告诉我就在隔壁市，发生了和副本中相似的诡异之事？】

【这件事我记得，当时在学校刷疯了，各个都在讨论这事。】

【所以纪文周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猜测，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他们又将这个可怕的猜想压下去。

【可是……玩家在游戏期间不能回现实啊，更别说还带着诅咒物回去，会被游戏抹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