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

陆叙言瞥了旁边的人一眼，继而抬脚往里面走。

透过包间外面厚重的塑料帘布，很清楚的就能看到已经趴在桌子上的两人。

左柚已经整个人埋在桌子上，她手里甚至还拿着瓶刚打开的啤酒。

脸上因为残存的酒意而微微泛着红，原本散下来的头发将脸上的表情遮挡的严实。

旁边的陆澄也没好到哪去，正盯着手机傻笑。

看见陆叙言倒也知道打招呼，“哥。”她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只喝了一瓶，”说着竟然生出了几分傲娇的感觉，“可是她就喝了两杯就吐了。”

陆叙言沉着眼，没吭声。

半晌，他扯着唇角看向陆澄，“还要我夸你一句？”

陆澄眯起眼，“也不是不行。”

“回去。”他的声音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极强的凶。

“我不。”她本来脾气就不是特别的会顺从人的那一挂，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将心里的肆无忌惮上升到了更高的高度。

容屿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这会儿似乎清醒了不少，看向陆叙言点了点头，“我送她。”

“你？”陆叙言扯了扯唇角，不打算跟他好好说话，“还是算了吧，我怕你再在这儿站着，我会忍不住揍你。”

容屿嘴角牵起一抹笑，“那来吧。”

他没再理会陆叙言的威胁，伸手搀着旁边的陆澄起来往外面走。

陆澄喝得迷迷糊糊得，嘟嘟囔囔着拒绝他的搀扶。

但还是被容屿带走了。

一时间，空间里陷入了静谧。

恰逢此时。

刚刚出去的老板娘在此刻端着一杯热水凑进来，“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她摇摇头，“赶紧把水喝了，她刚刚都要吐了。”老板是个偏胖的中年女人，说起话来，语调分外柔和，“做男朋友的还是要好好关心下自己的女朋友。”

“他不是。”

刚刚还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抬眼否认着。

声音里惨咋着吞吞吐吐的模糊。

说完，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女人一脸姨母笑地看向陆叙言，“咋回事儿啊？吵架了？”

陆叙言盯着半阖着眼嘟嘟囔囔的左柚，继而笑了下，

语调变得极为缓慢，像是掺杂着为数不多的柔和：

“在追，还没追到手。”

正睡得迷迷糊糊地。

下一刻。

身上募地一紧，传来近乎温热的错觉。

脸旁边原本僵硬的桌子的触感已经替换成了近乎柔和的面料，以及听不太真切的心跳声。

风在下一刻肆无忌惮地冲进衣领，将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顺带沾染上一点潮湿的气流。

被冷风吹得一激灵，左柚才发现已经到了外面。

陆叙言的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混合着熟悉的冷杉味以及略微的烟草味。

左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想起了先前陆澄说的话。

酒精作祟，一切行为在黑暗里都变得更加的肆意妄为。

“陆叙言。”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带着独属于重感冒过后的浓重的鼻音，混有点略微可以察觉到的哽咽声。手无意识地环紧面前的人。

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你——”

她像是再跟醉酒的理智做最后的斗争，尽量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些依据，“是不是有白月光啊？”

围巾给了左柚，没了围巾的遮挡，风迎面灌进脖子里，一切都显得有些空落落地无所适从。

话音刚落，陆叙言明显感受到了肩头的濡湿。

温热的，一滴一滴的接连不断。

陆叙言停下走路的动作。

被滴到眼泪的那块皮肤传达着刺痛人心的酥麻感。

“听陆澄说你有白月光。”左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那你为什么要...在朋友圈说你分手了？！”质问过后的声音带着点无理取闹的恼意。

来北川之前是先准备去华凌区的滑雪场，计划中是准备的露营，也就顺带解决了住宿的问题。

但是这样的风雪天气再加上刚下飞机的劳累奔波。

陆叙言还是预定了在华凌区旁边的一个小县城的酒店。

距离现在吃饭的餐馆位置不远。

穿过面前的马路在顺着巷子口走到尽头的另一边的街角就是。

大概步行五六分钟的样子就能到。

正走着，莫名地听到胡乱地质问，陆叙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喝多了。”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陆叙言偏头想要查看一眼左柚的情况，“左柚。”他喊了声，没得到回复，也就没在纠结这个问题。

巷子口最外面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橘黄的灯不算太澄澈的色调，洋洋洒洒地跟悉数落下的雪花融成一体，在此刻又平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

倏忽。

肩膀处传来急促的拍打动作，陆叙言察觉到左柚的意思，把人放了下来。

左柚对准旁边的垃圾桶就是一顿干呕。

最开始的时候喝得急了，总感觉胃里有一种无名的火焰在燃烧，灼热中带着一丝刺激脾胃的辛辣感。

眼睛里逐渐因为这份难受被逼出生理性的眼泪。

陆叙言站在旁边帮她顺气。

干呕过后，不舒服的感觉打消了大半。

左柚下意识地拍开陆叙言搭在她后背上的手。

清醒过后，身体上的不适加重了原本浓重的情愫。

在一瞬间暴露无遗。

“陆总，好玩吗？”因为身高的缘故，左柚只能抬头看着他，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的位置往下滑，一股脑地将心里乱糟糟的情绪倾诉出来，“玩够了，就别再来招惹我。”

左柚没给陆叙言反应的机会，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往他身上砸过去，然后抬脚往前面的方向走。

“左柚。”手腕处传来被拉扯的痛感。

左柚挣扎着，声音偏冷，“放开我。”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和精力再去应付感情上的事。

一路上的奔波，在加上身体上的不舒服，左柚现在脑子分不出一点精神去应付乱糟糟的情绪。

“你说清楚。”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如既往的执拗，“什么白月光?”

“说清楚？”没了围巾的束缚，风再度把披散着的长发卷进风里，不少发丝被凌乱地糊在脸上。

左柚一瞬间觉得有种被抽离所有力气的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说出来似乎也只是让本来就遮挡得不算严实的感情再度暴露无遗。

“你看不出来吗？”他说话的时候很急，语调比平常稍稍快了几分，多了点想要极力自证的意味。

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我在追你。”

陆叙言的语气颇为郑重，没了以往的那种游刃有余，多了几分怅然的惊慌感。

“追我？”肯能是emo的情绪占据理智的上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左柚第一反应过来竟然是觉得有些可笑，反倒替他担心起来，“那你的白月光怎么办？”

左柚现在的脑容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是一股脑地持续输出，说出自己的猜测，“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吊着人胃口的方式？一边心里记挂着白月光，一边又给自己的追求者一点微弱的暧昧信号，接受着别人的心意？”

自从发生了表白错人的事情之后，左柚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处于曝光的状态。所以也就是说陆叙言只要不傻，多半是知道自己的感情的。

现在因为心里的恼意，左柚也顾不上太多，只是想一股脑地寻求一个情绪的寄托地，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察觉到矛盾的来源。

陆叙言脑子里闪过朋友圈常年置顶的动态。

往常公司里的传闻，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太想管。

毕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但现在不一样。

左柚误会了。

那他就自然会去解释。

陆叙言抬脚往他所在的方向凑，“置顶“分手”的那条朋友圈是发给你看的。”

他的语调分外认真，“总觉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高考之后，我一直以为你没删除我的微信。”他倏地笑了下，雪花粘在他的睫毛上随着他垂眸的动作而缓慢地律动，在此时竟然堪堪减弱了他身上的凌冽感，多了几分破碎的羸弱。

“听说那之后你就回长汀了，”像是自我嘲笑般地，他牵了下唇角，继而接着说，“看到了林嘉敏的朋友圈，大概知道点。才发的那条澄清。”

关于没直接否定“在一起过”的谣言，陆叙言也直接做了回复，“因为赌约。”

“她单方面的宣布的——”他顿了下，继而强调，“谣言。”

左柚脑子里懵懵地，得到准确的答复之后又觉得有些梦幻地不切实际。

“那你怎么....”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酒嗝，以至于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不直接告诉我？！

陆叙言没有再给左柚问话的机会。直接抢过话头的主导权。

“母胎单身。”他很轻的笑了下，顺势把围巾重新套在她的脖子上，顺着力道把人拉进自己的方向。

“跟你一样。”

在话落的瞬间，左柚似乎觉得这个沉重的话题好像变得有些玄幻的不切实际。

因为力道，左柚不受控制地往他的方向靠去。

直至耳边传来被风声还要鼓噪的心跳声。

左柚还没反应过来话题的极限跳跃，正慌神间，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低低的，刻意凑近了几分，带着十足的蛊惑意味。他的唇色偏淡，在纷扰的大雪的背景下竟然徒增了几分不一样的妖冶，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所以，你想脱单吗？”

他偏头对准他耳朵所在的位置，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低低的笑声，却又分外郑重，“咱俩凑一对儿。”

左柚抬眼。

视线触及他的眸子。

他生得瘦高。骨架偏大，黑色的大衣的加持下更加显得整个人的宽阔。唇角牵着，露出里面的小梨涡，像是带着无形的勾引。

视线下移触及到他在此刻显得有些发艳的唇瓣。

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的手还搭在给她戴围巾的动作上，微微欠着点身子，沉黑的眸子里印着她的倒影和簌簌落下的雪花。

像是电光火石一般的冲击。

左柚在此刻产生了一种极为冲动的想法，继而肆无忌惮地冲刷着残存的微不足道的理智。

视线紧紧地锁着他的唇，在此刻像是一种无声的答复。

身前的距离在缓慢的缩短，继而产生了一种极为炽热的错觉。

他的眼神定定地锁在她的脸上，连带着凸起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左柚看了眼，慢腾腾地移开视线。后知后觉地发现耳朵的位置火一般的炽热。

片刻后。

鼻息间再度被他身上熟悉的冷杉味所占据。

继而。

鼻尖上落下一个极为轻巧的吻，像是带着珍宝似得的郑重。

他垂眸盯着她的，慢条斯理地解释，“还是走点流程好。”

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

左柚没给他推开的机会，伸手揪着他因为身高特意弓着身子而近在咫尺的衣领。

将人扯近了，左柚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的陆叙言的僵硬。

片刻后，余光瞥见了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像是强制爱的受众——!?

左柚没去深想。继而把思绪扯会正题上。

“那——”她酒醒了不少，说话逐渐利索，却又好像是还醉着，动作肆无忌惮而又胆大妄为，”你还挺——”

左柚客观评价，“纯情。”

像是有理有据过后的分析，她的声音卷进风力，在带到耳边，传达着内心深处的最直观的渴望。

“现在误会解开了，我们是不是该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