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桑心里叹一口气,算了,只当是来一日游的。
她溜达着走在最后,四处打量着府邸,不得不惊叹夏侯郢的豪气。一路走来,只见造型奇特的假山耸立,巧妙地嵌入园林景致之中,小桥流水,翠竹掩映,丝毫不输她去旅游看过的的园林建筑。
她被带着来到一间宽敞大殿,每个人需要登记,选择自己的比试科目。纪桑慢慢悠悠地跟上,站在队伍后面随意环顾了下,不禁吸一口气,这都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啊!
而且个个还美得各不相同,他大爷的,这夏侯郢也吃太好了吧!
正看着美女,迎面又碰上了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那位小姐,身边还有两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妆容服饰精致,三人像是相熟,正说笑着。
左边的女子眉目如画,轻声说道:“我看倒也不用比试什么,徐薇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全封城找不出第二个像姐姐这样才貌双全的了。”
另一位女子附和道:“可不是么,我之前听说夏侯公子尤其擅棋,姐姐这样的才女,必定会被一眼看中。”
“好了你们,万一落选,让旁人听见可就是笑话了。”那名为徐薇的小姐掩嘴说着,眉眼间却尽是自信与从容,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落选的样子。
“怎么会,就算是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恐怕也难以与姐姐匹敌。”说话的女子说着眼角余光瞥见纪桑,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不过这夏侯公子也真是的。”她低声道,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竟然让阿猫阿狗也能混进来。”
纪桑浑然不觉,只是正对上对面三人的眼神打量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说的是自己吗?
纪桑没想和她们计较,对她而言,她们三个不过是小了十岁的小妹妹,来到这里只觉得有些可惜,于是对她们笑了下。
殊不知落在她们眼里,好似成了挑衅。
其中一位来了脾气,不依不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突然笑出声,“我倒是想离开,不然你让人开一下大门?”
“你——”
徐薇看了纪桑一眼,轻轻搭上说话女子的手,示意制止,“好了泠云,我们快走吧。”
那名唤作泠云的姑娘经过纪桑时,冲她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昂地走了。
“原来那就是知府大人的女儿徐薇啊,听说是咱们封城第一才女,不知道她选的什么,希望不要和她同一组。”旁边几个小姑娘窃窃私语,纷纷祈祷。
纪桑愕然,竟然连知府的女儿都来了?
这就好比一个富二代开公司,结果省长女儿都来应聘职位。
纪桑啧舌,她刚穿越来,自然还代入不了,只是没想到这世子妃的位置竞争这么激烈,不过她也更放心了,在一堆能人中间,她无论如何是选不上的。
登记进行的很快,没一会就轮到她了,她甚至都没犹豫,问了记录的小厮第一天比什么她就报什么,她只想着尽早回家。
登记之后,小厮递上一个手牌,上面篆刻着“小重山”三字,想是按词牌名来分房的。她循着廊外悬挂的牌子,来到“小重山”房前,尚未迈步,便听得里头一阵喧哗。
只听一尖利的声音嚷道:“你们这地方可真是没规矩!竟敢让我们几个人挤在一间屋里!”
“正是,正是。”另一姑娘附和,“我安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可自小没受过这等委屈,要与他人共挤一榻。”
小厮点头哈腰应着,他又做不了主,只得听着这些小姐们挑毛病。
纪桑走进屋子,见七八个姑娘围在一起,娇声嘈嘈,皆因房中之局促而心生不满,人群之中,为首的便是刚刚在大殿门口嘲讽她的赵泠云。
“夏侯家万贯家私,我们进府反倒是不舍得多给个房间了?”赵泠云不依不饶,带着几分娇蛮的腔调,“我们倒也罢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谁?这是知府徐大人的女儿,今天不给换房,这事没完!”
纪桑打量着眼前的房间,虽然几个姑娘抱怨不停,但她倒觉得这房间······还挺不错呢。
房间宽敞,沿着墙边垒成了一个通铺,通铺上铺着干净的青色被褥,也不拥挤,再看看周遭摆设,比在纪家可还要好上许多。
看来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
她对这些无所谓,之前出国穷玩,还住过男女混住的青旅。纪桑绕过姑娘们,选了靠墙边的床铺位置,脱鞋爬上去,倒头就睡,今天起了个大早,她还困着呢。
“又是你!我们怎么能和这等粗俗之人同塌而眠?”见有人上了床,赵泠云转头一看,正是刚刚在大殿门口看到的寒酸女子,穿的和个下人一样,她都不配和她们共处一室,又怎么能同榻。
“你赶紧起来!”
纪桑闭着眼睛,只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尖,眯开眼睛一条缝,一道阴影笼罩在上头,她不理会翻了个身,脸朝着墙,身边的被子也拽过来蒙住头。
她闷声道:“别吵了,爱住不住,我要睡觉。”
赵泠云冷哼一声,“你这粗鄙丫头,自然睡得下了。”
纪桑懒得理她,故意发出鼾声。
赵泠云气得眼睛都瞪直了,这人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睡了,还打鼾!
“徐薇姐姐,我们真的得换个住处,要不然徐夫人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徐薇蹙着眉,盯着铺子上的纪桑脸色也有些难看,“等言伯来,我们同他商量。”
小厮左等右盼,言伯终于来了,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等纪桑迷迷糊糊反应过来,耳边已经一片清净了。
她掀开被子,呼吸瞬间变得清凉。她翻了个身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发现原来的那些小姐们都不见了,已经换了一批人,她们倒是不像赵泠云那般嫌弃,不过从衣着打扮看起来也是比她好上不少的,只有她身旁两位姑娘和她打了招呼,一位是擅长跳舞的林三月,一位是擅女工的阿禾。
*
翌日一早,纪桑是被吵醒的,同屋的姑娘们早早开始梳妆打扮,纪桑通过只言片语得知原是夏侯郢会来监考,看着姑娘们的努力,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一个粉丝见面会现场。
最后还是经林三月提醒,纪桑才努力爬起来,开始洗漱,最后粉黛未施去了考场。
踏进画堂,纷杂声音瞬间安静。她抬眼一看,姑娘们的怀着欣喜的视线几乎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结果看到是纪桑,无一不发出失望的唏嘘声。
她们等的是夏侯郢。
言伯踏进门槛,清了清嗓子,宣布了考题。
对纪桑来说很简单,只是画一副自画像。不过对她来说什么都简单,她的画技堪称灵魂画手,每次画分镜,皆是火柴人,在学校拍作业的时候,和摄影交流都是只可意会不可画传。
比试开始,姑娘们都一脸严肃开始提笔作画,她已经完成了,耗时十秒钟,纪桑觉得她画的这个扬着笑脸还有两根辫子的火柴人可谓是形神兼备。
她单肘撑头,有些无聊,于是选了最细的一根毛笔开始转笔,一会拇指和食指横着笔转,一会食指和中指夹着转,偶尔掉在桌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在安静的画堂里异常明显,惹来几道目光。
许是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女子,几个姑娘微微皱眉,略有嫌弃。
纪桑是被叫醒的,她一睁眼,整个考场都空了,只剩下她一人还有站在身旁的这位等着收画的小厮。
纪桑猛地弹起来,准备交卷时便看到了画纸一角都变得皱巴不平,她忽地抚上嘴角擦擦,这怎么还流口水了!
将画纸递给小厮,她在小厮一脸莫名其妙和惊讶的表情中,起身悠悠然走了出去。
府邸深处,后山。
一只凶狠的猎犬压低了前爪,肌肉绷紧,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的猎物,随时准备出击,负手立在一旁的是它的主人夏侯郢,一张面色冷峻的脸上总是让人忍不住看向他那一双狭长又风流的眼睛。
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长鞭,鞭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影立刻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前方的假人,一口咬住假人的咽喉,猛烈地摇晃撕扯,只消片刻,假人便被撕裂成碎片。
主人只是冷眼看着,又再次轻轻挥动长鞭,鞭身再次在空中爆裂开来,随影迅速松开利齿后退,低伏在地上。
“很好。”他缓缓走向随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顶,随影立刻乖顺地低下头,露出顺从的神态。
身后黑衣侍卫拎了一只两个月大的鸡崽,随手一放,那只小鸡便钻进了林子里,它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锁定着成为即将入腹的食物。
“去吧。”听到一声准许,随影如一道黑色闪电冲了出去。
言伯拿到画便立即给公子送来,问他是否要一一过目。一般这等事他不管,这些技师不过是掩外人耳目罢了,只不过他今日随影的训练不错,他难得有心情,倒是有兴趣看上两眼。
夏侯郢连翻了几张,画中人虽美,却都透着一股乏味,他兴致缺缺,眼中渐渐漫起一丝不耐。
“无聊,无聊至极。”夏侯郢翻着那一沓纸,哗哗作响。
言伯垂着头,心里打鼓,这一百多幅自画像,其中不乏姿色天然,面赛薇蓉的贵家小姐,就没一位能入公子眼的吗?
忽然,上头没了声音,言伯抬眼一看,见夏侯郢正盯着一幅画。
他眉毛微微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冷哼一声:“就这个吧。”
说罢夏侯郢抽出那张画纸,甩了过去。
画纸轻飘飘的,在空中摇摇晃晃,不偏不倚落在了言伯的前方。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怪异画像,这种风格和笔触,他活了五十多岁还从未见过,倒是新奇。
随影敏锐地察觉到主人丢下一个什么东西,它松开了嘴里奄奄一息的小鸡崽,沾着一口鸡毛扑了过来,一爪子摁在画像上,开始撕咬,瞬间那张画纸成了纷纷碎片。
速度之快,言伯甚至来不及阻止,好在他眼尖,看到一瓣碎片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纪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