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纪桑尖叫着发出一声爆鸣,直接从铺上弹射起来,“我被选中了?你没听错吧,确定不是落选?”
“纪姑娘,您的画很······”言伯呃了半天,想出来一个词,“新奇,公子很喜欢您的画作,您是府里第一个留下来的画师。”
公子看到您的画可是难得地笑了呢!
纪桑跌坐在床沿,一脸生无可恋,此情此景,她想点一首《流浪者之歌》来祭奠自己。
这夏侯郢什么审美啊,放着那么多的美人不要,看上了她随手一画的火柴人?纪桑忽然醒悟,该不会是夏侯郢也有霸总综合症吧。
她想象着一个冷面男人盯着画,而后发出一声冷笑:“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纪桑一拍脑门,痛心疾首,真是出其不意必自毙!大意了啊!
“言伯,我想要不然我换个赛道再选一次试试?”
言伯眼睛一亮,“纪姑娘定是有许多过人之处想让公子惊喜,不过不必大费周章,日后和公子相处他肯定会发现的。”
纪桑哀嚎:不是,你误会了啊!!
纪桑直白一点:“那我申请离府行不行?”
言伯顿时没了笑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纪桑,“哼,我早就看出来你行为怪异,怕不是进府另有意图,来人,将她送去知府大牢好好审问。”
门口站着的两名小厮应声而上,毫不留情地抓住纪桑各一边胳膊。
“诶,冲动了冲动了!”
“嗯?”言伯鼻子一哼气,吹得胡须都微微颤动。
“我说我,是我冲动了。”纪桑赔着笑脸,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肯定愿意留下侍奉公子啊!我就是怕以后犯了错惹公子生气,被赶出去。”
“纪姑娘不必多虑,一切有老奴在。”言伯瞬间恢复满面笑容,挥挥手让小厮放开了纪桑。
纪桑心想,言伯你该不会是学川剧变脸的吧!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当晚她就从十人一起睡的大通铺转移到了一个单独房间。
她拿着包袱站在房间外,看到徐薇从里面走出来。原来她们是被安排到这里了,心下感叹果然有背景的就是不一样,还有特别待遇。
“纪姑娘,恭喜。”徐薇对她笑笑,只不过眼睛里也没有丁点替她开心的笑意,不过是客气一番。
“谢谢。”纪桑假笑应付过去。
隔壁的一扇门打开,走出来的是赵泠云,这赵泠云本来就看不上她,知道她得了第一名心里更是堵得慌,“竟然是你?那群比试丹青的都是些蠢人吗,让你赢了去!不过也算你运气好,没碰上我们。”
纪桑忍住了想抽动的嘴角,摇摇头,从夏侯郢的非正常审美来看,就是碰上你们,你们也未必能赢啊。
“你什么意思?”赵泠云怒道。
纪桑耸肩:“没什么,祝你们好运吧。”
纪桑不想多做纠缠,转身关上了门,末了还听见赵泠云不情不愿地让出自己的那间房给了徐薇。
第二天一早,纪桑打开房门吓了一跳,门口站了得有几十个姑娘。原来纪桑被夏侯郢选中留府一事在一夜之间便传开了。今天上门的都是来打探过考经验的。
姑娘们拥簇着纪桑,左一言右一语地问她,公子会喜欢什么风格的曲子,喜欢什么口味的糕点,是会喜欢水袖舞还是胡旋舞。
当然还有不那么明显的,比如几只手在纪桑眼前晃过,拿的是百花酿造的香粉,京城带来的金钗,南海采的珍珠······
纪桑嘴上说着“怎么好意思”,却毫不客气地全部收下了。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她了啊!
除了姑娘们上门请教,言伯也找到了她。
这夏侯郢压根没耐心听曲赏舞,品茶观花。言伯虽然跟随他多年,自认也算是了解自家公子的,可这回选画师一事,已经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了。于是他便拜托让纪桑按公子的喜好,帮忙挑选人才,言伯想应该能选个八九不离十吧。
纪桑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仅待遇升级,连身份都升级,从考生变成考官了。
于是她每天便和言伯坐在屏风后面听曲赏舞。
上一位乐师她夸妙音绕梁,下一位她又夸余音袅袅。
前一位舞者她夸舞姿曼妙,后一位她又夸令人神迷。
言伯从她手里拿过那张考核单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每一位竞选者后面都打着一个勾。
言伯欲哭无泪:“纪姑娘,你这是为难老奴啊!”
纪桑挠挠脑门,有些不好意思:“言伯,她们都表现太好了,要不然都留下吧。”
······最后言伯是捂着胸口走出了房间。
白天忙着选拔,晚上纪桑便接着散步的借口熟悉这个府邸,记下逃跑路线和侍卫巡逻的时间。
本想着比试结束她便跑路,没想到刚比试几日便突然停止了,而此后言伯也如消失了一般,不见人影。
用过晚饭,纪桑照例出来溜达,然而刚出房门,她便感觉怪异,漆黑夜空里一片奇形怪状的黑云吞没昏黄月牙,她忽然感觉整个府邸黑沉沉、暗淡淡的,心头陡然涌上一股莫名不安的情绪。
忽然间,她好像听到了求救声。
纪桑皱着眉,四处张望着,视线定在某处,似乎是一个白点,然后那白点变得越来越大——不,那不是白点,那是一个只穿着里衣的女子!
而那里衣上,有星星斑点的红,是血!
那女子见到远处有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跑的更快了,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奔过来。
“他们要杀我,求你姑娘,救救我,我不想死——”那白衣女子扑倒在纪桑面前,吓得她连忙后退不敢上前一步。
纪桑又惊又懵:“谁、谁要杀你?”
还未等女子回答,后面追来一群侍卫,根本不顾那女子大喊大叫,利落地架住拖了下去。
几日不见的言伯终于露面了,对着纪桑微微一笑:“只是个犯了错的下人,吓到姑娘了。”
纪桑强装镇定,也笑了下:“没事,言伯,这几日府中可好?”
言伯说:“纪姑娘放心,一切安好。夜凉,还是早点歇息。”
放心?放个屁的心!纪桑越发感觉不安。她以前在书上看过,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其实对危险环境是会有感知的,她现在就感觉七上八下的。
纪桑等不下去了,她必须得跑!
忍着困意终于听到三更的打更声,于是纪桑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溜了出去。她一路小心,拐过拐角,忽见一个黑影猛然罩了下来,吓得心脏一紧,砰砰直跳,几乎是要尖叫出声,赶紧双手捂住嘴巴。等她定了定神,才发现那黑影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看身形比她高大许多,像是一个男人。
纪桑踮着脚尖慢慢后退,结果那黑影却直直地向她栽过来,她躲不及也接不住,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
我靠,这个人身上好冷,没有一点点温度,像是个死人一样,哪怕隔着两层衣服,纪桑的胳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惊魂未定地推开他,瞥到男人露出的额头,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很刺目的白。
不是纪桑没良心,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多管闲事,必定倒霉,这是她看剧看小说这么多年发现的铁律。
她站起来准备开溜,脚腕却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这冷气似乎注入了她的身体,一路从脚踝沿着血液上行,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卧槽!你别赖上我啊!
她自己跑出去都难,更别说还要加个拖油瓶。
纪桑正拽着自己的小腿,就听见不远处似乎有说话和脚步声,是巡夜的人!被发现可真就跑不出去了!
权衡之下,她爆了一声粗口,“松手,我带你走!”
那只手,倏地松开了。
······非得救个人是吧!
纪桑艰难地将男人架起来,扶着他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万幸这是空房。
两个人瘫坐在墙角,纪桑一边眼盯着窗外,一边平复呼吸,等巡夜过去了再跑。
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味,没一会儿,她的头便垂了下去。
一双星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夏侯郢紧盯着搭在旁边女人身上的手。片刻之后,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这个女人好像真的不受他的蛊毒影响,他甚至感觉体内的蛊虫正在渐渐平静。
“咚咚”,门被推开,言伯躬身走进来,看到这情况一脸惊疑,“公子,这是?”
“这女人是什么人,竟然抵得住至阴之气。”夏侯郢松开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毫无异样的纪桑。
言伯惊讶,纪姑娘竟然可以近公子的身?
“公子,这是前几日画考您亲自选出来的画师纪桑。”言伯战战兢兢地回答。
夏侯郢细细想了下,前几日他当时好像是随便选了个人,画的画奇奇怪怪的。
三更半夜,这女子毫无预料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且正好是毒发时刻,夏侯郢眯起了眼睛。
凡是接近他的女人,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想嫁他的,二是想杀他的。
“京城派来的那批人算算日子也该到封城了,去查,若是她和京城有丁点关系。”夏侯郢垂眸看着昏迷过去的纪桑,随后淡淡开口。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