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桑拉着夏侯郢来了一家面馆,听着小二一顿报菜名,最后不确定地点了一份鸡丝面和三鲜面。
“怎么说我们也都算认识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纪桑。”
“阳呈。”夏侯郢随意说了一个名字,纪桑默认为最普遍的杨,最普通的成。
夏侯郢仔细地盯着纪桑,发现她丝毫没有惊讶怀疑,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纪桑点点头,“好的,杨成。我刚刚想了一下,毕竟我们也是患难与共,经历生死,一起逃出府的人,如果你无处可去,不如和我回家如何?”
接下来是两三秒的沉默。纪桑心里正打鼓,便听杨成说好啊,她的嘴角实在是忍不住,忙拿起面前的茶杯压了一口水。
细小的动作没逃过夏侯郢的眼神,一双探究的眸子忽然有了兴致,这个女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但不得不承认她装疯卖傻还是有一套的,不过仔细一想能被派来近他身也说明她必定有过人之处。
“但是你不能白住,房租押一付一,不过考虑到你出府匆忙,若是身上没有,倒也可以拿你那扳指抵了,如何?”
夏侯郢配合纪桑的表演,点点头,将扳指摘下来顺势往纪桑怀里一丢,“给你了。”
大哥这可是五百两啊,这么随意的吗!纪桑手忙脚乱地接住,生怕掉在地上,然后小心地收在腰间荷包。
正巧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来了,纪桑喝了一口热汤,真是浑身舒畅。
她从筷子筒抽了两双筷子,递给夏侯郢一双,却见他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大概是嫌弃吧。
“你跟着夏侯郢很久吗?”纪桑不禁发问,见他皱眉又补充,“由奢入俭难,你在府上过惯了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出来肯定不适应。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跑啊?”
其实纪桑挺不理解,看起来夏侯郢至少是个很大方的金主啊,除非他是被迫的。但是一换位思考,如果为了资源让她接受潜规则,她其实也做不到啊。
她吸溜着面条,全然没看见旁边那男人已经脸色阴沉,腮帮子都咬紧了,在饭桌下的手虚虚握成拳,手背上凸显出交错的青色血管。
这个女人当他是什么?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但是要提醒你,你和我回家,吃住也就是这种条件了,可别指望和府里一样的条件。”
见他沉默,纪桑觉得大概是戳到对方痛处了,这是个耻辱的话题,为了照顾室友的自尊心,她决定还是不提了,不能总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对了!你说我们需不需要在外面躲两天?言伯他们不会找到我吧?”
夏侯郢斜着看她,“你以为府上的人很闲吗?”
纪桑点点头,“确实,不过是个小小技师,那夏侯郢随便说找个技师就有那么多贵女小姐去比试,倒也不差我一个,就是那些姑娘们······”
他问:“怎么?”
“有点可惜,把余生都押在一个男人身上。不过也不怪她们,几千年来女人一直都被灌输一个观念,嫁人要找一个有钱的。”
即便是在现代,也丝毫不例外。
“难道你不想?”夏侯郢问。
纪桑吸溜一口面:“我一个人可以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嫁人?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男人压迫女人,规训女人,太恐怖了。”
夏侯郢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不是男人压迫女人,而是权力压迫男人和女人。”
听他这么说,纪桑倒是有些震惊,相对来说,女性总归是比男性受到的压迫更多,但作为一个男性能看到这一层,也实属难得了。
看来夏侯郢真是把他欺负的不轻,这得是经历了什么才悟出来的经验啊。
她随口感叹道,“是不是夏侯郢欺负的你特惨?”
“······”
“他啊感谢自己命好吧。”
夏侯郢冷笑一声,声音冷了下来,“你是说他的命好吗?”
“我要是有个将军老妈,王爷老爸,又有钱,那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侯郢冷冷道:“无知。”
纪桑白了一眼,“我在帮你说话啊!”她面条都快见底了,看见对面还没动筷子呢,更是来气,屈指敲敲桌面,“我可是花了十五文钱,不准浪费粮食!”
“吃不下。”
“那就带走留着你中午吃,你吃不吃?”
片刻,已经开始发坨的三鲜面被和开,纪桑就坐着看他吃面,怎么突然有种在哄五岁小孩吃饭的既视感呢。
“对了,既然咱们现在开始是室友了,提前说好,约法三章。第一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要麻烦别人,第二所有的家务要一起做;第三,所有公共支出,咱们俩AA。”
见杨成皱眉看着她,纪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对方听不懂。
“就是平摊费用,到时候月底结算,可以吧。”
他冷眼盯着她:“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下人的活?”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哪有下人啊!我又不是你的丫鬟。赶紧吃,吃完了回家。”
夏侯郢得知纪桑家几乎靠近东城门,只嫌脚程太远,走不了,硬是让纪桑先去马递铺子租个马车来。
纪桑一双眼睛瞪如铜铃,“你这少爷习惯倒是学的快!”
“不若你把扳指还我。”
纪桑下意识捂住腰间荷包,“说好了抵房租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最后还是妥协花了二百文租了辆马车回去。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巷子门口。纪桑家住在巷子中间,然而一路走过去,纪桑遇到了周家嫂子,林家婶子等各种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邻居们,自然他们也是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夏侯郢。
周家嫂子:“呦,纪桑,这公子是谁啊,长得真俊。”
一声大嗓门引得几户人家纷纷探头看望,一时间纪桑觉得她和杨成就像动物园里的猴。
早知道就应该偷偷摸摸地回来啊!
“呵呵呵,这是······是我······”纪桑求救地看向杨成,结果这个人只是挑挑眉,完全没有要替她解答的样子,纪桑的大脑飞速旋转,终于憋出来,“表、表哥?”
周家嫂子:“表哥?”
林家婶子:“表哥?”
“对对,他来封城看病的,就先住在家里。”纪桑点点头。
“表哥啊。”林婶走上前去,凑近看着他,感叹道:“你表哥长得真好看啊,婚配了没有?”
夏侯郢微动双眉,拉开一些两人的距离,侧脸垂下眼睑瞥了这妇人一眼,掩饰住眼中的嫌弃。
周家嫂子打断她:“别想了,就算你家青荷没定亲,也轮不上。纪桑表兄啊,我妹妹还没婚配,要不你俩见见?”
纪桑润物细无声地将两位邻居和夏侯郢隔开,“好了,周嫂子,我表哥刚到封城,身体还不好,现在需要休息,等晚一点再说。”
周家嫂子:“好呀好呀,过几天就是林婶孙子的百岁,你们一起来。”
“对对,纪桑啊,我孙子的百岁你们一起来。”
纪桑应着林婶,连连说好,忙带着夏侯郢往家门走。
站在门口,她才想起来李月凤他们好像没给她钥匙啊。她左看右看,好在这围起的墙不算太高,她拍拍夏侯郢,“你等一下,我爬进去给你开门。”
纪桑走到墙边用力一跳,两只胳膊用力扒住围墙的顶部,双脚蹬住墙体,一点一点地往上挪动身体。
夏侯郢看着挂在门上的但并没有锁住的铁锁,伸出手拧动门环,听到“咔哒”一声,他试着一推,门打开了。
······
正在努力翻墙的纪桑看到杨成站在院子里,有些懵了,“你怎么进来的?”
夏侯郢嫌弃道:“门没锁。”
纪桑倏地跳下来,从大门走进来,“怎么能忘了锁门,万一家里进贼怎么办啊。”
夏侯郢撇了眼四周,又嫌弃又无语道:“家徒四壁,贼会来这种地方?”
纪桑:······这个男人还是闭嘴比较好。
纪桑将原先大哥的那间房分给了夏侯郢,虽然不大,但也被李月凤打扫的很干净。
回到自己房间,她把银子藏好,又小心拿出来那颗玉扳指,仔细瞧着,她不懂玉,半天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于是决定在去当铺之前,纪桑先去银楼打听这昆仑玉。
原来这玉产自北疆昆仑山,但由于边疆战乱频繁,近年去开采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这玉稀缺的很,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她问到城里最大的当铺,奔着那处去了,果然那掌柜的出价五百两。
“掌柜的,你看这玉扳指质地温润通透,光泽莹润如水,细腻光滑,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这在昆仑玉里也是上中之上,少说也六百两。”纪桑去了趟银楼,现学现卖道。
“最多再加五十两。”掌柜的又伸出手掌。
纪桑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一副犹豫,片刻才点头说成交。
五百五十两啊!普通人一年的花费也不过是五六两,这钱够她花一百年的。
这财富自由来的太过突然了,出了当铺,纪桑恨不得当街大吼一嗓子。
纪桑觉得,一份耕耘一分收获可能也不只是鸡汤,就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什么时候分配给你。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杨成,她不是小气的人,直接走到当铺对面的大酒楼,门口的闲汉殷勤地凑上来给纪桑一通介绍,她才知道原来古代早已经有外卖服务了。她当即点了三四个招牌硬菜让送到家里去,剩下的十几文钱也大方地给了闲汉当小费。
“感谢姑娘,下午莲花棚有杂剧《目连救母》,我给您留个位置。”
杂剧,纪桑一听来了兴趣,她平时不跟组的时候,就喜欢去剧场看话剧,舞剧还有音乐剧,她没想到这个朝代也已经有戏剧了,来都来了,纪桑怎么能错过。
她和闲汉小哥要了两个位置,揣着银票往家走,以后她就下下馆子听听剧。看来穿越也不是不好,已经能提前过上养老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