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婢女搀扶起甄楚语离开了堂内。
宋长宁心下复杂,邹良许倒是没想太多,他起身将宋长宁拉起。
“我母妃就是太关心你了,刚才打疼你了吧。”
宋长宁摇头,说:“帮我安抚一下户阳王妃。”
“嗯!”邹良许点头,转身跟着甄楚语回了。
宋长宁整理好衣衫,调整好后,迈出门槛。
梁七百无聊赖,对着干涸的井口吐着枣核。
梁晚端着药正巧路过,看见这般的梁七,顿时来了火,“什么混账东西,往人吃水的井里吐什么污秽!”
梁七吓得一哆嗦,“二!二姐!”
“混账小子!不去帮忙在这讨嫌!”梁晚将药放下,大步走过去薅起梁七的耳朵,便往廊桥里走。
“哎!二姐!二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梁七疼的直求饶,得了空子一个翻身便逃了。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我不回来!略略!哎呦!”梁七跑的正欢,不料与刚从房门里出来的陆言棠撞了个正着。
说是迟那是快,梁晚一巴掌推开梁七,一手将陆言棠揽了过来。
陆言棠被转的晕乎乎的,回神之时,她已经与梁晚分开,梁七也惊恐的看着她。
“你没事吧,主子夫人?”梁七神魂未定的看着陆言棠。
陆言棠一身大红氅衣,一头墨色青丝简单的束起,面容的病态之意,更加惹人怜惜。
陆言棠见两人腰间佩玉,断定两人身份并非家丁,却也不像仕官,她微微将头压低,屈膝行礼。
“言棠见过两位大人。”
梁家姐弟懵住,最后还是梁晚将人扶起。
“不必如此,既然来了宋府,那就是客。”梁晚说,“陆小姐身子单薄,外面寒风太大,还请在屋内等待我家主子。”
几人再无话语,陆言棠眨巴两下眼睛,努力的压制心中的不安,然后转身进了屋。
梁晚上前将房门关好,然后眼神示意梁七离开。
梁七撅嘴嘀咕:“主子说叫我陪人解解闷的…”
梁晚瞪了一眼梁七。
“哎呀,行行行,我走还不行吗!”
梁七悻悻离去。
梁七走后梁晚看了一眼石头桌子上早已凉掉的汤药,她叹息一声,没有再拿起。
不知是何人传话,宋长宁昨日受罚之事,早已在成阳京传开。
“本要受赏的小宋将军,在受赏之日惹的龙颜大怒,被圣上赐了八十大仗!”
“啧啧!这是做了何时啊!受了这么重的罚?”
男人小声道:“听说…她要娶一女子为妻!”
“啊!”
“荒缪啊!”
“荒缪!”
“有背人伦!”
茶楼之上男人,合上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
“度仁,笑什么?”与他同座的男人抿了口茶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
李万涟笑着摇头,“当然是觉得好笑才笑的。”
周慕挑了下眉,“少来!”
“子建可知金戈城的小宋将军?”
“宋长宁吗?”
“嗯!”周慕点头。
“当然知道,她本为女子却接过宋老将军衣钵为国驻守金戈城,所谓巾帼不让须眉。”
“那你我知道不知道,她昨日被罚之事。”
“昨日被罚?”周慕惊讶说,“昨日可是他宋家军当赏之日。”
“嗯,确实是当赏,但她要与圣上请一道圣旨娶一名女子为妻。”
“这…”周慕食指转了下杯边,思索片刻认真道:“也未尝不可…若真心爱慕也未尝不可!”
李万琏捧腹大笑。
周慕被李万琏笑的不知所措,“李兄觉得我这话不妥?”
李万琏摆手,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并无不妥,只是她要娶之人是王景平的小妾。”
“王先生的小妾?”
李万琏抿了口茶水,继续说:“宋长宁这将军当的不易,如今明目张胆向王家要人,又自毁名誉,子建就不好奇这女子是谁吗?”
“难道度仁知道?”
李万琏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清楚宋长宁这罚是她早就预谋好的。”
“此话怎讲?”
李万琏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成阳京要变天了。”
宋长宁不想搅和皇家的事,这赏不如罚,娶陆言棠不仅仅是为了救她,更是躲开皇室两党。
陆言棠再次在梦中惊醒,她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窗外飞雪,寒风凛冽,陆言棠伸出手感受着冰雪冰凉的触感。
两人不期而遇,视线交融在一起,宋长宁正好走到窗户口,而陆言棠接雪的手正巧触碰到宋长宁的臂弯处。
两人没有惊讶,倒是陆言棠小心翼翼的收回眼神,作揖行礼。
“无意冒犯大人。”
宋长宁看着浑身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孩,她认得陆言棠,前几年进京时,她还是个半大的小娃娃,如今眉眼间还是那时模样,只不过出落的更加秀气。
“过两日新做的衣裳回来会更暖和的。”
陆言棠只当她是管事的女官,仍旧低头说:“劳烦姐姐了。”
“姐姐?”宋长宁回味着陆言棠的这一声姐姐,按年龄说此陆言棠大了十岁,叫姐姐不太妥当,要按辈分,她比陆言棠大了两个辈分叫姐姐也不太合适。
宋长宁嘴角微微翘起,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陆言棠眨巴两下眼睛。
“最近几日,我应该不会在府中,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梁晚。”宋长宁伸手将陆言棠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马蹄的铁掌声在府外响起,宋长宁收回眼神,匆匆离去。
秦升见人出来,将马牵过去,宋长宁接过牵马的缰绳,一脚登上马背。
“将军不跟老二他们交代一下?”秦升道。
“不必了,我若交代什么,阿晚必定会当军令一般,这几日让他们放松放松。”
秦升点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宋长宁不喜欢手下的人太过墨迹。
“将军这么匆忙回府,是因为陆家小姐。”
宋长宁点头,笑说:“贵族淑女,跟你们这些糙汉子不一样,受了惊又到了陌生的地方,自然要安抚一下…”
宋长宁又想起了什么,严肃说:“下次可不要再把人敲晕了,成阳京的淑女可不是金戈城的蛮子,驾!”
宋长宁双腿轻夹马肚,马匹缓缓离开宋府。
宋长宁回京被罚一事,到底不能随便翻篇,圣上未再召见她,宫中一众大人仕官也未敢登门拜访。
宋长宁也不在乎正好躲个清闲,但御前犯上是她一人之过,宋家军确实被她牵连了,她接手宋家三军的时间并不长,宋护已为老将,而宋长宁的大哥宋长瑞三年前因为一场战事,被俘双腿被截,十指有五四指已断裂,如今喝个汤水都要旁人来喂。
宋长宁不愿去想自己大哥那时的惨像,在她心中宋长瑞一直是那位在沙场之上英勇无畏的少将军。
“将军,其实虎子他们心里都明白,而且这赏头也没什么…”秦升担忧说,“这趟咱们不去也罢。”
宋长宁吐出一口热气,“笃生,你为大成选择驻守金戈城,与你爹,与秦家闹翻,可有后悔?”
“后悔?我秦升自从进了金戈城就未曾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
宋长宁回头瞅了一眼秦升,继续说:“为了什么。”
“不为钱财,不为名利,为的就是天下太平。”
秦升未入金戈城之前是秦氏嫡家公子,秦家书香三代,秦林文秦侍郎更是朝中翰文党,是最瞧不起武将的那一类文臣。
当年秦升违背父亲秦林文意愿,进入兵营时,差点被秦林文活活打死。还是宋长宁和宋长瑞将人给背回金戈城的,秦升大病一场后,秦家便与秦升这位嫡子断绝了关系。
而秦升看不惯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自然也瞧不得自己身为翰文党的父亲。
两人的马匹停到城门处。
“笃生,人最好感情用事,更何况是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我在御前确实犯了事,我拿着宋家三军的荣誉换了个与你们毫不相干的人,不论我做这事有何目的,我确实对不住金戈城里的几十万兄弟。”宋长宁道:“但我不能负荆请罪,你可懂得?”
“我懂…”
宋长宁刚刚掌握三军,军威刚立她不能认错。
士听将令!虽然无理,可人心就是如此。但金戈城三军不单止宋氏,恐怕宋长宁从成阳京回到金戈城后,不会安生。
“驾!”
宋长宁策马奔出城外,秦升紧跟其后成阳京很大城外百里都有叫卖的商贩。
宋长宁骑着马匹奔着日落之处,佛若这样才能把心中的抑郁之气抛在脑后…
边关进京的士兵并不算多,一般无宣便留在成阳京外的大成军驻地停留。
虎子猛灌一口酒,心中也是郁闷。
“虎子哥…”与他同座的少年欲言又止。
“哎呀!怎么了快说。”虎子不耐烦说。
“就是…将军…成阳京传的那事是真的吗?”
“什么事?”
少年靠近压低声音小小心翼翼说:“就…就是将军娶女人的…”
嘭—!
话未落,虎子重重的将酒坛放下。
“小崽子你听谁说的!老子不打烂他的嘴!”
“我说的!”男人卸了一半的甲,漫不经心的走过来。
“方斗鑫!”虎子也不甘示弱,从木板凳上站起,瞪大眼睛看着来人。
方家向来不服管教,尤其是眼前这个姓方的,两家士兵虽都安安静静的休息,但眼神都瞄着这边,若有什么情况便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