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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裴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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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玉恍惚着走入灵堂,从面色惨白不言不语跪在堂前的裴浥身前走过,来到那座沉重的黑色棺木前。

荏娘躺在里面。她被换上寿衣,双手交握放在小腹,闭着双眸,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韶玉第一次见到她带妆的模样,与她记忆里的苍白憔悴不同,眼前的荏娘柳眉细长,唇色娇艳,两颊涂抹着淡淡的粉色,竟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好气色。

可韶玉呆呆看着她,却只觉得陌生。

这是荏娘吗?荏娘走了吗?荏娘怎么走了呢?半个月前来的时候,荏娘还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呢,那个才是荏娘啊?若早知如此,她当初不该走的。她……是她错了吗?她是错了,她回来得怎么这么晚?

韶玉茫然无措。

最后是一人叹着气将她从灵堂拉出来的。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身上,韶玉却冷得打了个哆嗦。她双手环住双臂,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暖了点,意识也慢慢地回复过来。

身侧传来青年小声的嘟囔:“哎,灵堂前已经有个呆瓜了,现在居然又来一个呆瓜!”

青年身量年岁与裴浥差不太多,穿着一身书生服装,言谈间颇有一种爽朗之气。

韶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认出眼前这人是谁——裴浥的同窗好友,是少数与裴浥聊得来的友人之一。韶玉曾见过他与裴浥一起走在街上的场景。

“你就是韶玉吧?”青年道:“我是季长松。”

顾忌着灵堂里的裴浥,季长松把韶玉拉到院门外的巷道中,声音才敢放大一点。

韶玉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犹豫着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是昨日傍晚来的。”季长松侧身,远远看着一声不吭跪在灵堂里的裴浥,道:“裴浥昨晚来求我,请我出面为他娘买一副棺椁……我不敢多问,惊得连忙出门。直到昨晚夜时,裴浥才与我解释——他说她娘走了,可裴炆却威胁恐吓沁蓉县的任何一家棺椁铺做他家的生意。裴浥走遍了沁蓉县的九家棺椁铺,即便他舍下尊严下跪请求,也没人敢背着裴炆卖他棺椁。”

想到裴浥下跪的画面,韶玉心中替荏娘难过。

她恨极裴炆,问季长松:“裴炆到底发的什么疯,何必做得如此过分?”

季长松恨恨道:“裴炆一口咬死荏娘和裴浥偷他裴家东西,非要裴浥和荏娘把东西还回去才罢休。”他与裴浥认识多年,熟知裴浥秉性,因而对荏娘印象也极好,此时难免冷笑一声,为裴浥荏娘说话:“他们裴家不过小小富商,族谱写不满一页,说得自家有什么稀世的传家宝似的。荏娘裴浥母子俩能偷什么?我看裴炆就是嫉恨裴浥,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刁难裴浥!”

韶玉不语,眉间的皱痕几乎没有舒展过。

季长松再度叹气,惋惜道:“只是可惜了裴浥……生母去世,他丁忧三年,便不能参加几日后的秋闱了。学堂里的先生和同窗们都对他抱有很大期望,不说摘得头筹,以他的本事,考去豫梁做官却是轻轻松松。”他骂道:“裴炆做事狠绝,裴家对他也不多加管束,只怕以后有的他们好果子吃!老天总会想办法收了他们一家!”

下午时,裴浥学堂里的先生和同窗得知消息,纷纷上门来吊唁。

长辈到来,裴浥终于不再跪地。他起身,白着脸地听教了他十多年书的老秀才安慰他。裴浥如今已许久不进食不睡觉,眼底布满红血丝,衣衫不整,嘴唇干燥地起了皮。他目光始终没有焦距,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谁看了都能知道他现在不过是行尸走肉,根本没有把身边的人的任何话听进耳中。

老秀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出了门就摇头晃脑地叹息:“好好的人,造的是什么孽哦!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裴浥母子在沁蓉县没什么亲戚,以至于荏娘去世后,他们的小院也冷冷清清的。包括季长松在内的四名同窗心善,将坚持要留下来的老秀才劝回家休息后,几个为人仗义的年轻人自发留下来为荏娘守灵。

韶玉把买来的吃食分给他们:“考试在即,你们回去备考吧,我在这里陪裴浥。”

“大家心里有数,不会耽搁考试的事。”季长松说:“知道你厉害,可留你们俩在这里,我们大家心里也不放心,谁知道裴炆会不会又来闹事呢?在家中记挂太多,书照样读不进去,不如守在这里。”

与沁蓉县的其他人一样,季长松只把韶玉当做身材瘦弱的男孩。

从小在沁蓉县长大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绿珠的名声,绿珠自小说韶玉是男孩,即便韶玉后来身板比同龄男孩瘦弱许多,大家一时半会也不会无端端往她是个女孩的方向想。

听到季长松的话,其余几名年轻人马上应和:“是啊,裴浥遭遇这些,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现在回家读书也读不进啊。”

“现在不过来帮忙的话,大家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是啊,我父母也催我来呢。大家心里都瞧不起裴家的做派,只是碍于他们家行事嚣张,不敢明着与他们作对罢了。”

“哎……也怪我们没有早点帮到他们母子,累的这些腌臜事发生。”

大家一时沉默下来,心情复杂。

天色黑下来后,季长松的话应验,裴炆果真带着几人来闹事了。

他气势汹汹地闯进院中,仗着石头巷偏僻,声音传不太远,冷声喝道:“裴浥,你他爷爷的快把偷了我们裴家的东西还回来!”

裴炆肥头大耳,一双吊梢眼,眼白多过眼黑,嘴唇薄薄,天生一副恶人相。院子里那么多人他视而不见,径自恐吓裴浥:“若是不把东西还回来,小心我把你娘的棺材板都掀了!”

裴浥眉眼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怔怔跪在灵堂前。

院中的几名书生却是听得火气暴起。季长松腾的站起身来,挡在裴炆面前,高声训斥:“你非要今天来闹事?你真当天底下没有能治你裴炆的人了?”

其余几名书生同样愤愤而起,挡在门前,不让裴炆的人进屋打搅裴浥。

韶玉慢吞吞地起身,视线越过裴炆,落在院子角落的几把农具上。

真要打起来,就用那锄头往裴炆的身上砸。她心中打算。

裴炆当然看得出院中其他人对他的嫌恶,却半点没当回事。

他睨季长松一眼,轻慢道:“我再和小偷说话,你是谁,敢来我面前装正义?”他眯起眼睛,打量季长松:“你是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人物?”

季长松哼笑一声,嘲讽:“我自小在沁蓉县长大,是您眼界太高,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知道就好。”裴炆眼尖,看见灵堂里的棺椁,语气危险地问季长松:“是你给那个小杂种买的棺椁?你好大的胆,你不知道他是我要对付的人么?你敢为了他和我作对?”

季长松冷冷道:“有什么不敢的。做都做了,你想拿什么下三滥的法子怎么对付我?”

裴炆笑道:“你一副穷酸书生的打扮,想也知道是要参今年的秋闱的。秋闱在即,你也不想和裴浥一样家里摆一副棺椁吧?”

这话着实恶毒!季长松身后的其他人都难忍愤怒,涨红着脸要往前骂他。

季长松的面色也彻底冷淡下来。他拦住身后的其他人,称得上是讥诮地盯着裴浥,淡声道:“你应当不清楚,我父亲仅仅是一名主簿,可我祖父九月将要去江陵府的治所上任了,任的是都监的职。”

都监管的可是一城的厢军!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裴炆瞬间畏缩了。他脸色红红紫紫,一时间道歉的话说不出,阿谀的话也憋在喉咙中,想起方才自己竟然敢威胁都监的孙子,裴炆尴尬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暗恼:裴浥嘴巴真硬,欺负他这么多年,他居然都没透露自己有这么个家世厉害的朋友!直到亲生母亲走了,他才求到这位朋友面前。

在季长松似笑非笑的表情中,裴炆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

等裴炆离开后,其他人才松了口气。大家把季长松围在中间,夸他本事厉害,更夸他嘴巴严实:“我们与你同窗多年,也不知道你祖父官这么大。”

季长松老实道:“出了江陵府,我祖父也不算什么大官。”

有人说:“够大啦!治裴炆这样的恶霸够用啦!”

还有人说:“哎,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如果你不搬出你祖父,少不得我等今天要遭受血光之灾。你今日不仅保护了裴浥,你还保护了我们所有人。”

季长松沉思半晌,低声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在秋闱考个好成绩,去更大的地方做更大的官,保护更多的人免受裴炆这样的人的欺压。”

韶玉站在角落里,注意到季长松的话音落下后,始终跪在灵堂中的裴浥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可他跪得太久,方一起身,人就摇摇摆摆地向一侧歪去。

韶玉搀住他的手臂,轻声问他:“吃点东西好不好?”

裴浥默然颔首。

韶玉松了口气,转身想去厨房拿吃的,手腕却被裴浥拉住。她怔住。

“……韶玉。”裴浥声音嘶哑,看着睡在棺椁中的荏娘,红着眼眶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他重复,“我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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