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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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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炆是在酒楼里被人找到的。他原本正喝得酩酊大醉得听着小曲儿,冷不丁冲出一大堆人,风风火火地将他从人群中拎了出来,一路带到了欢喜庵里。

他酒意正浓时不忘大喊:“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裴家的独子,沁蓉县里谁敢对我下黑手!”

将他往外拽的中年男人冰冷嘲笑:“贵人真是好大的派头,可惜摆错了对象。”

裴炆被一路拽着来到酒楼外,被夜风一吹,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被横着身子甩上马上时,他瞥到这些抓他的人身上的官服,顿时吓得彻底没了酒意,顾不得形象地哇哇大叫:“大人们,我不过沁蓉县里老实巴交的一个小平民百姓,你们抓我作甚!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一定是抓错了人!”

侍卫长问:“你叫裴炆?你认不认得江陵府的知府李游?”

“这个嘛……”裴炆语气迟疑:“我是叫裴炆,我也的确与李大人见过一面……”

侍卫长冷笑:“那就对了。找的就是你这小子!”

裴炆还欲解释什么,侍卫长却懒得听他多言。他狠狠一拍马屁股,马儿便长啸一声,撒开蹄子带着裴炆向清静山的方向奔去。裴炆被绑在马背上,被上下颠簸得腹中剧痛难忍。他脸色一白,实在没有忍住,将方才吃进去的酒菜尽数吐出。

裴炆被带到欢喜庵里的模样比李游更糟糕。

欢喜庵内众人见他一身肥肉,衣衫凌乱,前胸的衣襟上沾着污秽,再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臭味道,内心已是对他起了嫌恶之心。

侍卫长狠狠踹了裴炆一脚,将他押着跪倒在李游身旁。

了尘眉尖蹙起,开门见山地问裴炆:“李游献给庵主作为贺礼的那一株百年人参,可是你送的?”

裴炆被马颠了一路,浑身骨头都被颠软了,脑袋也昏昏涨涨的疼。他迷迷瞪瞪地往周围一看,见到了尘和太后身上的僧衣和缁衣,心内隐隐约约已经猜到面前两人是谁。这下子他愈发惴惴不安,却又着实不知自己送的礼是出了什么问题,只好畏缩着身子怯怯答:“是我送去给李大人的。”

人群中,韶玉已浑身发冷。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裴炆,指甲被她掐得陷入掌心,气氛紧张,她绷紧身子,已无心顾及掌心的疼痛。

了尘目若寒星,淡声问:“那你是否知道,那株人参带毒?”

带毒?裴炆霍然抬头,电光火石之间,他一切都明白过来了!

“我怎敢下毒!天大的误会!”他哆哆嗦嗦地开口:“这株人参不是我的,是——”

韶玉躲在人群中,几乎想要跑出去捂住他的嘴。

千万不要说出来,千万不要——

上苍仿佛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

众人屏息听着,正听到关键处,哪料到跪在裴炆旁的李游突然一跃而起,整个人扑到裴炆身上,攥着裴炆的脖子,怒不可遏地扇了裴炆好几个巴掌,直把裴炆扇得眼冒金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个狗东西,送东西的时候和我说这是你裴家的传家宝,是从你外祖父那辈传下来的珍贵药材,现在怎么改口说人参不是你的了!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说这人参是我李游家的传家宝了!啊?!!!”

李游显然也崩溃愤怒到极点了,他一边掐着裴炆的脖子一边哭嚎:“当初是你觍着脸把人参送上门,说想要借我的手向太后娘娘献上心意,实则向我求一官职,我说官位需由科考获得,斥你心思不正,试图走捷径来博取官职,你是不是记恨在心了!好你个烂东西,居然因此对我怀恨在心,居然给我摆了个这么大的局来报复我!”

眼见着裴炆快要被李游掐死了,侍卫长连忙带人上前隔开两人。

李游气喘吁吁地收手,涕泗横流地跪倒在太后脚下,四五十的人了,哭得凄凄惨惨:“太后明鉴!一切都是裴炆嫁祸给我,我是半点不知的!多年来每年我都为您送上诸多贺礼,哪一次出过错?我治理江陵府多年也从未出过错,在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我哪会放着大好的前途与家人的姓名不顾,做下如此蠢行!”

他嚎啕大哭:“我冤枉啊!天底下我最冤枉啊!”

裴炆早已被李游掐得晕死过去,无法再与李游对峙。

韶玉看着晕过去的裴炆,万般心绪复杂难言。她把目光转向太后和了尘住持,松开了握紧的手,一颗心依旧高高挂着。

事情闹得太大,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太后和了尘住持,在等待他们的命令。

是信裴炆?还是信李游知府?

“大夫也说了,那人参上的毒性不大。”太后揉了揉眉心,显然是信了李游的话。她叹气:“原来是一场闹剧,我不过是做了他人的筏子。”

慧音恨恨道:“这群混账,私底下斗法就算了,居然敢把您牵扯进来!”

闹闹腾腾一整晚,太后显然累极。她厌倦地挥手:“我看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对这二人略惩一番罢了——那人参年份久了,几十年间经手的人太多,哪里查得出是在谁手里出的问题?或许他二人都是无辜之人。”

大夫在一旁颔首肯定:“太后说的不无道理。药材摆放久了,说不定沾上了什么毒虫的毒性,这都是说不准的。”

说来说去,居然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众人一时语塞。

“今晚就先这样吧,我看这二人的确没有下毒的道理。”了尘下了决定,见李游面露喜色,又补上一句:“不过,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圣上自然也该知晓。”

还是要写信给圣上!

李游面如土色,颓然坐倒在地上。他现下是比死了还难受——完了!他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官路就此完了!圣上知晓一切后,哪怕不会贬去他的职位,可心里终究会埋怨他做事马虎,给人有机可乘。

他的升迁之路,彻底完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收场。夜至亥时,韶玉与觉慈相携走回住处。

“吓死我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吓得我全程不敢大喘气。”觉慈拍着胸脯,小声道:“幸好贺礼是我们共同清点的,也幸好庵主没有出事,否则真要出了岔子,我们岂非要被牵连?”

韶玉没有回答。

觉慈许久听不到韶玉说话,偏头一看,立马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妙心,你的脸怎么那么白?嘴唇也没半点血色。你是不是也被吓到了?”

她想去拉韶玉的手,却被韶玉不着痕迹地躲过。

“嗯……我也被吓到了。”韶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勉强道:“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今晚也早些休息。”

觉慈听着她回屋关门的声音,心里十分怜惜她:“平时做事利索是利索,可她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呀?比妙竹大不了多少。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会不慌呢?”

她感叹着,回屋休息。

因为裴炆和李游看起来都不像是有胆子给太后下毒的人,这件事最后被定性为意外。所有人都相信了大夫的说法,认为这人参年份太久,保不准在哪一年没保管好,沾染了哪里爬来的毒虫的毒性,引出了太后生辰那一日的一出闹剧。

厨娘喝下药后,高烧和红疹很快褪去。大夫说疗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慧音吃一堑长一智,请大夫把欢喜庵里所有的珍贵药材都检查了一遍。这事显然将她吓得不轻,现在太后的衣食住行都被她盯得紧,生怕再出了什么问题。

韶玉、觉慈等经手过贺礼的人也被她象征意义上罚去佛堂里跪了几日,每日诵经念佛,说是为庵主祈福。

在佛堂诵经的第四日,韶玉再一次听到了李游和裴炆的名字。

妙竹来给韶玉和觉慈送饭的时候,忍不住与她们说起从侍卫长那里听来的消息:“经此一事,李大人可算要恨死裴炆一家了。听闻回去的次日一早,李大人就定了裴家贿赂官吏、贩卖私盐、欺压百姓等诸多罪行,利索地将那一家人刺配边疆了。”

陪着妙竹来的妙慧补充:“听说证据确凿,也不知道李大人是怎么一夜之间拿出这些证据的。那裴家人本来哭天喊地说着李大人公报私仇,等看到证据时,一家人哑口无言,再也喊不出冤枉两个字了。”

韶玉呼吸一窒,突兀地问:“……是只有裴家的人被定罪了么?”

妙竹和妙慧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啊,这件事由裴家而起,当然只有人被定罪啊。”

知道她们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韶玉也无法像她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只能道:“……是我糊涂了,问了个傻问题。”

觉慈在她身侧叹息:“自从那一晚后,妙心最近一直魂不守舍的。她真是被吓得不轻。”

“是我我也缓不过神。”妙慧感慨:“幸好庵主没事……若是庵主有事,怕是咱们全部人都没好下场。”

当晚天下起大雨,子时所有人入睡的时刻,韶玉小心翼翼地从欢喜庵后门走出。

狂风暴雨大作,又是深夜,值夜班的侍卫们正在亭中躲雨。怕引起注意,韶玉没有打灯笼,只打着一把伞,大着胆子避开侍卫们的视线,拎着衣摆从小路下山。

小路崎岖陡峭,下了雨更是泥泞,韶玉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下山,直奔石头巷而去。

裴家的院子一点光亮都没有。

敲响院门的时候,韶玉是浑身发着抖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发抖,或许是因为害怕,又或许是因为雨打得她太冷。

一下。两下。三下。

门没有开。

韶玉顿时红了眼眶。她转叩门为拍门,右手手掌重重拍打在木门上,拍门声凌乱而急促,一声比一声更响。

三下后,门终于被打开。

裴浥打开门,站在院内,与韶玉无声对峙。

良久,裴浥先低头。

他服软,伸手去拉韶玉的手臂,低声道:“外面雨大,你先进来。”

韶玉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的手,仍旧冷冷看着他。

裴浥额间青筋一跳,却还是忍耐下来,继续去拉韶玉的手:“你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再淋下去会生病的。”

迎接他的是韶玉利落而没有收力的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响,裴浥被她打得右侧侧过去。左脸火辣辣的疼,他眼睫垂下,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裴浥,你真让我失望。”

韶玉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极。她咬牙切齿道:“裴炆拿去献殷勤的人参是不是从你这拿走的?你外祖父留给你的是不是就是这东西?裴炆今年一直在你们家翻箱倒柜找的,是不是也是它?”

裴浥回过神来,冷声道:“……没错,那株人参是我动的手脚。”

韶玉见他不知悔改,愈发怒火中烧。她忍着怒气继续说:“我知你偏激,却不知你竟已偏激成这样!这次是你侥幸,李游先替你堵住了裴炆的嘴,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太后真的出了事情,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裴浥淡淡道:“有那一家人在黄泉路上陪我,我死也足惜。”

原来他真是奔着死去的!他本就打算拉着裴家一家人一起去死!

韶玉又惊又怒。她想起荏娘哀求她拉裴浥一把的嘱咐,气急道:“你有没有想过荏娘会怎么想?她乐意看你以自己的性命为她复仇么?你决心以自己的性命换裴炆一家人的性命时,可曾想过荏娘,又可曾想过我?别忘了,欢喜庵里的人可是见过你的模样的!”

韶玉越想越后怕。她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怕自己身后的绿珠与阿莺会受到伤害。

想到绿珠与阿莺会遭受无妄之灾,韶玉瞪着裴浥,失望道:“裴浥,你疯了。”

裴浥终于动怒。

“韶玉,死的是我娘。是、我、娘。”他看着韶玉,一字一顿:“若死的是绿珠和阿莺,你只会比我更自私、更疯狂。”

气话说出口后,裴浥立马生出悔意。

——他错了,他不该拿绿珠和阿莺说话的。那是韶玉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果不其然,韶玉不做声了。

雨水将她整个人浇得狼狈不堪,裴浥这才发现她脸颊瘦了许多,清丽的一张脸苍白如雪,眼眶隐隐有些红。她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重新打开伞,转身冲进风雨里,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裴浥靠在门框上,想:他要永远失去韶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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