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伍德一愣，“不是因为参加节目吗？”
他那时在网上意外看信息，为提高名气招揽更多客户报了名。伍德还记得那时小黑猫跳上来打翻可乐瓶，泡坏了电脑，他还对它生了好久的气。
“……”
然而大厅其他三人却各有各的沉默。
卡珊德拉的手停住，放下了干净反光的圣锥，淡声道：“因为罪。”
“我在祭坛上看到了拉伯明的罪。”
卡珊德拉以圣女之名降生于祭坛之上，她是天使赐予拉伯明的先知。她在十八岁受洗礼过后，站上祭坛第一次打开神赐之眼。
然后，在混沌间她看到了拉伯明分支背负的罪与罚——那是他们逐渐陨落的原因，她试图找到源头，在眼睛涌出血液的前一刻，这座城堡是留在视网膜上的最后影像。
“……这里，是巫族百年诅咒的根源。”
卡珊德拉说罢，沉静敛眸。
伍德微微张嘴，呆呆地露出了虎牙：“啊？”
麦克抓皱了裤子的布料，压下凌乱的情绪，声音紧绷：“我不清楚什么诅咒……但我是听我族中的传闻，曼加利城堡中，有着上古法阵。我其实不信的，但为了采集撰书素材想来看看……没料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
众人的目光落到至今未回答的柯林身上。
“我是，”柯林开口便是一卡，眸色闪烁片刻，眼前的绝境还是让他退一步，他嘴唇颤动，“是塔莫斯大巫命令我来的。”
“为什么？”艾希问道。
“他要我祭拜，在城堡大厅的第一个台阶处贴上他交给我的符咒，然后……”柯林脑袋空白一瞬，眉头紧锁，“好像还有一个人……不对。”
他明明是一个人来的。
“没有了。”柯林摇头。
艾希眉眼微冷。
他知道，那个人是程观。虽然柯林说的很模糊，但显然，程观也在那位塔莫斯大巫的计划中。
艾希的视线挪到了大厅里侧的旋转楼梯——第一个台阶。
“贴得什么符咒？”伍德疑惑问道。
柯林无奈：“大巫那么高深的灵力画出的符咒，我怎么能看出。”
“也许就是这个符咒惹的祸，”麦克喃喃道，“我们惹怒了这座城堡的恶灵……”
“你别胡说了！”柯林反驳道，“明明你们每个人都别有用心，怎么就偏偏怪我一张符？你说的那个上古法阵的传闻，来收集素材？忽悠谁呢，族中流传几百年的书中法阵不够你抄的？你绝对还有别的目的！”
麦克涨红了脸，你了两下，声音十分没有气势：“你不要血口喷人。”
伍德挥挥短手：“诶，你们俩不要吵架。”
“你说我血口喷人，那你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柯林扬眉，对麦克道。
“我……”麦克咬唇，“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为了收集素材，但难道你说的就没有隐瞒吗？你在大巫身边这么多年，当真不知道他所写符咒的作用？”
“我蠢笨，不行吗？”
麦克轻哼一声：“你蠢笨，大巫会让你来做这种事？”
两人针尖对麦芒，眼见要陷入无意义的争吵。
叮叮。
轻脆的清响阻隔了两人愈来愈高的气焰。卡珊德拉拿着圣锥：“安静。”
圣锥的清洁力量荡平心中起伏，两人脸色好了不少，没再继续。
“……所以呢，”柯林突然道，“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麦克双手掩面，搓弄两下，抚起额发后双目空茫地盯着前方。
卡珊德拉吐露两个字，平静却又犹如重石般砸上所有人的心：
“赎罪。”
场面寂静一瞬。
“说出你们的罪行。”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承认我的罪，这些死亡游戏就会停下，那恶灵就会心软饶过我？”柯林僵硬地咧了下嘴角，“开什么玩笑。”
卡珊德拉未置可否，只是缓声道：“总要终结于一代。”
艾希沉吟不语。
伍德觉得自己似乎乱入了什么巫族历史大场面，勉强比桌子高一头的上身缩了缩，嘀咕道：“我因为生气停了小黑一个星期的零食算吗……”
卡珊德拉看向他，对他轻摇了下头。
伍德自觉低头，选择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在场的五个人，除了伍德，其他的房间中挂有着最后四副画像。
受刑、复活、诱惑、忏悔。
这四副色调丰富，笔触华丽的画像，悬挂在正对着床的位置，仿佛是在宣告无形审判。
“我、我说……”麦克率先支撑不住，他抱着头，“我曾经，为了实现一个陌生的法阵，害死了一个人。”
“那是我从禁地古籍中得以一瞥的法阵，我不知道它的效力，但是我却被它迷了心，我日夜都在想，甚至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呓语，要我把它画出来。”
“终于，我忍不住动手，在一处隐蔽的森林。尽管只看过那个法阵一眼，我却能完整回想起它每一处阵纹，每一处像是我看过无数遍一样清晰……”
麦克伏在地上一整天，从清晨到黑夜，画好了阵，它是如此的摄魂夺魄，他只差起阵的最后一个条件——一个活人。
这不能怪他。“……谁让他偏偏那时找来了。”麦克神经质地扣弄着手指，关节处已有斑斑血痕，“我没想到，我也没想到，这个阵竟然是这样的作用。”
那人在走进的那一刻，便灵魂被恶灵吞噬，身体顷刻化作空壳，如漏气的气球般萎缩，倒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麦克眼睛通红，流血的手抓挠着头发，“这多年，我一直被悔恨折磨，这次来到这里，就是听闻曼加利有着能复活死人的传说法阵……我想弥补的。”
伍德无措地看着旁边的人，正欲伸手安抚两句，却听艾希突然打断，冷声道：
“别装了。”
“……”伍德伸出的手一顿。
柯林皱眉看向艾希。
“法阵不可能是单向的，你向恶灵提供了活魂，”艾希毫不遮掩道，“那你得到了什么，或者说，你用活魂向它交换了什么？”
麦克的动作顿住，缓缓抬头：“……”
“你并非不知道，你主动答应了恶灵的交易。复活死人的法阵……你想复活的也不是那个人，对吗？”
伍德看向麦克的眼神渐渐转为震惊。
“怎么，”麦克忽然嗤笑一声，眼中的悔恨顷刻如潮褪去，锐利地钉向艾希，“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能在这的，都没好的！”
卡珊德拉微微叹息，垂眸不再说话。
背负罪孽的人永远不会诚实。
古钟上，分针咔哒一动，与时针重合。浑厚的钟声第三次响起。
乌鸦飞来，暗色邀请函散落各手。
第三场游戏——血腥玛丽，开始。
*
程观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耳边是叮咚流畅的乐声和交谈声，漫长无序，直到一声碰杯轻响，他如同倏然回神般，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几双笔直的腿出现在他面前，他一顿，片刻后才适应了这与桌子齐平的视线。
“真是好久不见……听说伦明先生最近去西部发展了？”
他身旁的男人客套地笑起来：“是啊，也是迫于无奈，不然谁想背井离乡呢，哎，如果我们家也想曼加利家族一样，出一个千年难遇的天才就好了……”
“可遇不可求啊，”男人挽着他的夫人，“现在巫族血液斑驳，能拥有纯血的，似乎只有自古传承的曼加利了。”
“那位少年天才，天生纯血灵力强盛，十岁精通所有巫术，现已经言出法随，几乎步入神境，”伦明摇了摇头，“我们一生所努力的，甚至比不上人家出生就拥有的。”
男人同样感慨：“曼加利出此天才，大概又要继续统领巫族百年了。”
他的夫人配合着微笑点头，一双美目看向了程观：“这位是你家小公子？”
“嗯，对啊，这次一起跟我回到东部，长长见识，”男人拍了下程观的肩，“伊文，来，这是多伦斯先生和玛丽夫人。”
“您好，多伦斯先生，玛丽夫人。”程观俯身向两人问好。
玛丽夫人展开羽扇，莞尔道：“伊文啊，真可爱，你的眼睛真漂亮呢。”
“谢谢夫人，您的眼睛也很漂亮，像是闪闪发光的绿宝石。”程观礼貌道，十岁的小少年身穿西装，举止文雅，像是一个天生的小绅士。
“有眼光。”多伦斯也爽朗地笑起来，三人又随意聊了两句，便各自散去交际。
程观跟着伦明在交际场推杯换盏，转悠了大半圈，他看向城堡精致的彩顶玻璃，又看向墙上栩栩如生的浮雕，最后落在走廊处的中世纪骑士盔甲，少年心性早已按耐不住。
他悄悄打量着沉浸在交谈中的父亲，假装去拿后面长桌上的杯子蛋糕，实则一转身，从大厅中溜了出来。
程观一边瞧着嵌入玻璃柜的古老展品，一边随意走着，他四下张望，眼中溢满了新奇。
他从未见过如此纷华靡丽的地方，连最闪亮的宝石到了这里，也只能混入数不尽的宝石山中，变成其中平平无奇的一颗。
程观走到了尽头，却看见一扇格格不入的古朴木门，他上前见没有上锁，便隐蔽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明亮的蓝眸出现在这条缝隙中，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