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你说话不算话。”金帐内,玉苏阿气道:“小骷髅呢?”
大单于沉思不语,玉苏阿见大大不理她,气势汹汹往帐外走去。
木泰大单于摆摆手,守帐士兵长矛交错,拦住玉苏阿的去路。
玉苏阿气得跺脚,扭头道:“大大!”
“你阿囊要你去神殿藏起来,不到祭天大典不许出来,你从银帐躲到金帐,要大大把那个婢女从银帐带出来,现在那个婢女已经从银帐中出来了。”木泰道:“大大只答应把她从你阿囊那里带出来,可没答应别的。”
“大大!我来求你就是因为我若不听阿囊的,阿囊就不让我见小骷髅。”玉苏阿奔过来,扭糖一样扭着木泰:“你把小骷髅带出来,却把人丢进圈里让她参加放奴,我还是见不到她,这和在阿囊那里有什么区别?”
“你那婢女有些意思。”任由玉苏阿撒娇,木泰不为所动:“敢在禁令下进入沙漠求肉苁蓉,王庭派去的大夫回来就请辞,被沙匪掳走能回来,救了南朝皇长子的性命,此次遇熊还有她的事。”
“大大,她没什么特别,这些多因我的缘故。”玉苏阿急急道:“肉苁蓉是我给她的,大夫是我叫的也是我让卓沫目抽打的,沙匪目标是我最后也是我带着她逃走,要不是我把南朝皇长子推下水她又怎能相救,遇熊时……她吓破胆记不得许多,须得我慢慢盘问。”
“不尽不实,只有你阿囊会被你糊弄过去。”木泰“哼”了一声:“单说沙匪,这伙沙匪进退有度来去无踪,我派去剿匪的数支队伍要么被歼要么扑空,他们的首领如此厉害狡猾,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说实话。”
玉苏阿从没觉得阿吉勒有什么厉害,他不过是仗着人多、偷袭这两样,才将自己的护卫除去。
要不是自己孤身一人不巧落入他手中,他不见得就能成功偷袭自己的队伍,或许会被自己生擒也未可知。
但是大大如此严肃,玉苏阿不敢这样说,更不敢说出自己已经按照约定给沙匪埋下了王庭令牌,只道:“沙匪首领叫阿吉勒,他喜欢我……”
“阿吉勒,有了这块令牌,这些‘礼物’就能安全运到祖地。”暗夜中,巴督指挥着驮载重物的马队前行,对阿吉勒道:“计划很顺利,真让人期待接下来的祭天大典。”
长而有力的手指不停翻转着令牌,阿吉勒端坐马上,露出迷人又危险的笑容:“巴督,你说‘心上花’这么听话,早早埋下王庭令牌,我应该给她什么奖励?”
巴督嘟囔道:“你以后别再理她,就是最大的奖励。”
“什么?”阿吉勒没听清:“谁不理谁?”
“没什么。”巴督道:“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总能猜中我的心思。”阿吉勒收起令牌,一磕马腹,策马自河滩冲入河中:“巴督,我要去见识见识迷途滩和这里的河滩有什么不一样!剩下的事有劳你了。”
马蹄在河水中淌出一串水花,望着阿吉勒肆意离去的背影,巴督连连摇头:“每次制定了计划,都要变卦。你的计划是只给我定的吗?”
三日倏忽而过,放奴之日到来。
作为放奴之地的迷途滩青草郁郁,石峰石柱林立,往岸上走是茂茂密林,其间丘石溪流遍布,飞禽走兽频出。
晨曦中,西戎诸部聚集在迷途滩,人人盛装打扮,静静等待。
远处传来阵阵马铃声响,等待的人群躁动起来,来自各部族的勇士统一骑着白色骏马自晨雾中出现,每匹马的马背上都横置着蒙头盖脸、反缚双手的奴隶。
勇士策马如风,绕着人群奔跑,惹来众人狂热的呼声:“放奴,放奴,放奴!”鲜花、彩带不断扔向白马。
木泰大单于头戴鹰顶金冠,向晨曦高举双手,隆重宣布:“旭日初升,白马东来,诸天神明,佑我西戎!”
“佑我西戎!”“佑我西戎!”众人附和大单于,有节奏地呼喊、跺脚。早已等待在旁的少女们一拥而上,给白马勇士和奴隶分别递上酒囊。
为了里外洁净,奴隶们自昨夜便断了饮食,今晨天未亮就起来沐浴,一路颠簸,个个无精打采。
雪霁同其他奴隶一样,反敷双手放在马背,蒙着头脸朝向地面,说不出的难受。
一支酒囊递到她眼前。
“小骷髅,杀死黑熊的侠士去哪里了?”玉苏阿的急切的声音在雪霁耳畔响起:“你看到他往哪里去了吗?”
“居次?”雪霁抬首,看到一双熟悉的明亮大眼,玉苏阿脸上蒙着面巾站在她面前,急不可耐地重复:“小骷髅,他往哪里去了?你快说!”
“他好像……”雪霁仔细回想:“是往山中更深的地方去了。”
“更深的地方在哪里?东?南?西?北?”玉苏阿心跳剧烈:“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雪霁蹙眉道:“记不清了……”
“不会记不清的!我们从阿吉勒那里逃跑,都靠你记路,你再仔细想想!”玉苏阿更焦急:“他对我很重要,比我的命还重要!你再想想,必须想出来!”
雪霁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忆当时。
当时,自己是为了归还披风进山……
“想起来了。”雪霁睁开眼睛,隐去在少女冢曾遇到过黑衣金带男子的事不提:“他是往山洞方向去的。居次,那附近有个山洞,我进山采菌子的时候遇到暴雨,就在山洞中避雨,他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如此定能寻到龙子的踪迹!玉苏阿喜笑颜开,递来一支酒囊:“小骷髅,张嘴。”
“我不想喝酒。”颠簸一路,雪霁胃里难受,实在不想喝酒:“怕吐。”
“让你张嘴就张嘴。”玉苏阿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闪啊闪,“怎么,敢违抗居次的命令?”
雪霁乖乖张嘴,温软的酥酪掺杂莜麦粉,自酒囊流进空荡荡的胃中,饱足踏实。
“这酒好喝吧?”玉苏阿开心之极,向雪霁眨眨眼:“喝了我的特备酒,有没有舒服点?有没有又想起他的什么事?什么事都可以,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还有……”雪霁努力思索,不能提少女冢只能提遇熊:“他留下一方手帕,可我找不到了。”
玉苏阿眼中泛起欣喜的泪花:原来那方手帕不是小骷髅的,是他的!
他留下的手帕兜兜转转来到自己手上,这是天神的指引,自己注定和龙子有缘!
“小骷髅,你真是最好的朋友!”玉苏阿隔着面巾,在雪霁头顶亲了一口:“我祝福你,耆善居次给你赐福,去吧!”
少女们收回酒囊,众人停止欢呼,齐齐吟唱祈求天神护佑部族的古老歌谣,白马在虔诚的歌声中奔入密林。
一入密林,白马便分散开来,勇士们载着马上奴隶各自奔向不同方位。
正午时分,雪霁被飞驰的骏马载到小丘上,马上骑士将她放下,按照传统取出代表耆善的苍鹰图腾标志,缀在雪霁兜帽上:“神明护佑耆善,祝你在月亮升起时回到旭日东升的地方,从此脱去奴籍,成为自由的生命。”
白马识途,载着骑士循来路归去。
雪霁覆好蒙面巾奔到小丘边缘,目送白马奔入林中。
从她所站高度看去,白马奔入的方向树木茂盛,小丘之下草木繁密,是往南方走的。
雪霁在小丘极目四望,将目之所及的地形记在心中,下了小丘往白马入林处走去。
她捡起一根粗大木枝当作拐杖,回忆着小丘上看到的地形,辨别方向,走出密林看到草甸。
雪霁心下顿时轻松:被白马驮到小丘前,确曾看到绵延的青草,自己没有走错路。
长草起伏如绿海,雪霁举起木棍打草探路,一棍下去,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长蛇!
雪霁惊叫出声转身就跑,手中木棍甩飞老远,落下时砸到草丛中一人,那人大声呻吟:“救我,救救我……”
雪霁停下脚步,循声过去,边走边问:“怎么了?”
“蛇……咬了……”那人原本只在等死,没想到有其他奴隶经过,立刻振作精神求救:“我认路,救我……”
雪霁拨开草丛,看到地上躺着个蒙面青年,兜帽上缀着野猪图腾,小腿肚上被蛇咬出两个深洞,正用双手死死掐着大腿阻止蛇毒蔓延。
雪霁立刻蹲下,撕开裤腿要将毒血吸出。
哪知那人看到她兜帽上的苍鹰图腾,竟然惊慌失措,连蛇毒都顾不上,双手撑住地面连连后退:“你别,别过来,我中毒了,走不出去了!”
雪霁跟上去:“别乱动,我要……”
见她不依不饶跟过来,那人大叫一声,绝望中捡起一块石头,朝自己脑袋猛地一击,当即昏死过去。
雪霁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扶起他救治,心想这蛇毒好生厉害,竟然能令人心智混乱自己砸头,也不知“齐长宁”给的伤药管不管用?
她掐住那人小腿,凑上去吸允蛇毒。
腥臭之气满嘴,中人欲呕,雪霁边吸边啐,中途干呕数次,才将蛇毒除尽。
待敷药裹伤完毕,雪霁累得满头大汗,长吁一口气重新拉上蒙面巾,略作休息等待人苏醒。
草甸如海,雪霁举目四望,冷不丁在草丛中看到一双窥探的人眼!
雪霁心脏骤停,与那双晶亮傲气的年轻眼睛对视片刻,手摸到石块,立刻砸过去:“什么人鬼鬼祟祟!”不待那人有所反应,迅速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拐杖,紧紧攥在胸前:“出来!不然……”
想起“齐长宁”教过的“泼辣”,雪霁提高声音:“不然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