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清和姜寒按照定下的计划再次前往万通堂,张氏父女没跟着,倒是云冕提出想一起去看看。
姜振清没拒绝,跟这小孩相处的一日里他除了语气颇为倨傲,行事倒没给他们添过麻烦。这个年纪练气三层,骄傲些也正常,姜振清冲他招招手,“你好像对万通堂还挺熟悉?”
“那是自然。”云冕得意地抱臂往前走,“不过剑鸣域之外的我不了解,今天正好看看有什么不同。”
万通堂在城中位置上佳,主坊市正中央,一大早就已经门庭若市。姜振清先对着地图挂毯核查了一下自己绘制的地图是否准确,然后才回到总柜台前跟师兄一起仰头看榜。
“两位是要发榜还是接单?若是接单的话,这些挂在中厅的恐怕有些不太合适。”离他们最近的一位掌柜委婉提醒,姜振清还没应声,云冕已经抢先恼火地开口:“你怎么只问他们,不问本少爷!”
掌柜从柜台里一探身,这才看到下头没有柜台高的人儿,心道谁家的小孩跑来捣乱。但他在万通堂多年,深知不可以貌取人,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您这个年纪的话,还另需一位筑基修士作担保人,家中可有人跟过来吗?”
姜振清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悬挂的榜单上,姜寒却留意到掌柜提起家人时云冕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随后听他回答:“咳咳……没、没有,本少爷没打算接单。”
姜寒垂眸眼神一暗,心中有了计较,再抬头时神色如常,“掌柜,可有什么我们能接的单子吗?单接或者我们一起都是可以的。”
“自然是有的,一阶魔兽兑换榜。”掌柜飞快地从柜台下扯出一道卷轴,手腕一抖,卷轴在长长柜台上展开,直落到地面上才展到尽头。掌柜极其熟练地介绍:“不同魔兽的魔核、皮毛、骨头,以及各种有需求的特殊材料都在榜上明码标价,这一榜上的东西堂中长年收购兑换。现在这个季节,我来看看,灰耳狐和长尾雪貂的皮毛正是好价。”
姜振清细看价目,所谓好价就是完整的没有任何破损的一张皮毛二十块下品灵石,勉强够他们在灼华城非常简朴地吃一餐灵食。长尾雪貂的下一行是有些熟悉的字眼——黑角崖羊,一对角值十块下品灵石。
开始后悔没把那对角敲下来带走,姜振清无声地叹了口气,是钱就没有好赚的,初来乍到,除了领这薪酬微薄的活计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这个皮毛的单吧。”姜振清开口,看了眼隔壁柜台掏出小木牌的修士,指了一下问:“那个对牌是凭证吗?”
“是,不过这个榜就不用拿对牌了。”掌柜并指一划,将卷轴收好,“直接带着东西来兑便是,上不封顶,这点灵石,万通堂不会赖账。”
果然财大气粗是连用的,临出门前姜振清又看了一眼高悬厅堂正中的缉拿买凶榜,桃园州榜首温巨,元婴修士,价值十三万上品灵石。
“真是值钱……”姜振清喃喃一句。
“六千五百张雪貂皮。”姜寒冷不丁出声接话。
“噗——”姜振清笑出声来,“全桃园有没有这么多雪貂让我们扒呢?”姜寒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这都算少了,上品灵石和下品灵石可是天差地别。”重见她笑颜心喜之余又有些酸涩涌动,姜寒走在她身侧轻轻握住她手臂,有些无处安放的情绪似乎就落了下来。
云冕对二十块下品灵石表示极为不满,但还是屁颠屁颠跟着两人往出城进山的路上走了。行进中姜寒跟他拉开些距离,对姜振清说悄悄话:“这小子不老实,跟家人走散的事八成在骗我们,我瞧着像是从家里溜出来的。说什么报酬,也当不得真。”
“没事,准确地说他是在骗张福。”姜振清抖了抖袖子,“咱们这两袖清风……回去可以跟张福知会一声,但他应该不会介意。”
修士出城不必经过盘查,三人快马加鞭进了城外最近的一座山,好消息是这座山下有条稀薄的灵脉,冬日里也有不少魔兽出没;坏消息是大把练气修士在此处相逢,说不好山里是人多还是魔兽多。
姜振清三人午时开工,到临近傍晚只斩获了两张灰耳狐皮,其中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跟其他修士争抢吵架。姜寒检查了一下皮毛,一张在争抢中有破损,很明显的窟窿戳在正中央,恐怕要折价一半。
“算了,蚊子腿也是肉,貂皮我来剥,你们接着去找吧。”姜振清的火气在适才对骂中已经发泄得差不多,她在军中长大,吵架自然不会输,云冕全程听得目瞪口呆,如今蹲在一旁目露崇拜地说:“我不去了,我在这儿帮你剥皮!”
“不用帮,我要顺便练刀法。”
“啊?剥皮能练什么刀法?”
“仅一刀不断的刀法。”
姜寒见他们聊起来了,便先独自去周围探查。云冕好奇地看着姜振清举起那把砍得有点卷刃的刀,利落的四下平削,将四肢的皮肉分离开来。
云冕咦了一声,他练剑已有三年,刀剑有相通之处,刚才这四刀不是普通的割开,是没有任何花哨成分的同一式刀法。姜振清正手握刀,提气的同时翻腕斜入平拉,如刀法介绍中一般,如刃斩火,流焰滑行,凡有阻塞,以焰气破之。
长刀剥背时微微卡滞了两三下,火灵气带出一点点烧焦的味道,一张貂皮在片刻间近乎完美地剥了下来。仔细旁观的云冕神色认真了起来,问道:“你这是什么刀法?”
这是灵笺中的一套刀法,名为两仪一刀。但一套之中仅有两式,“正两仪一刀”和“反两仪一刀”,她练习的是正两仪一刀。
“为什么会烧焦,是灵气推太快了吗?”姜振清轻声纠结。
“是你的刀太差了吧。”云冕有些嫌弃地说。
影响能有这么大?姜振清举起刀看看,又看看云冕,露出一个明显的疑问眼神。云冕不由得卖弄道:“当然了,凡铁岂能跟灵器作比?你就算换把下品灵剑,用这刀法,都能嗖地一下剥好。”
姜振清的视线移到他腰间的宝石短剑上,云冕倒退两步,警惕之余激动道:“我这把不能用来剥皮!”
“看把你吓的,我还能抢不成……”姜振清话音未落,手已经伸了出去,一把将云冕腰间短剑抽了出来。
短剑长约一尺半,入手轻盈,刃面清可照影,姜振清直接对着另一只雪貂再次施展两仪一刀,这一次完全施展出了招式中“一鼓作气”之意。整张貂皮分离得干净利落,每一寸皮毛都薄厚相同,只是短剑长度有限,从貂尾划出时鎏金的剑柄上也沾到污血,再蹭到零星杂乱的绒毛粘在一起,看起来比屠户的菜刀还脏。
姜振清有些惊喜地弹了下剑刃,是把好剑,果然顺手多了。看来那小子说得对,想练好这两仪刀法,她确实要先去弄一把称手的刀。
“你!你你……”云冕气得跳脚,你了好几声没你出下文来,想骂两句想起她刚才的威风又觉得骂不过她,气急之下眼圈骤红,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好啦,只是试一试,又不是真要抢你的,我再试一下就还给你。”姜振清一边拎起那张有破损的貂皮,一边头也不抬地敷衍小孩。
云冕眼看着她把剑弄得更脏,哭得更大声了。
姜寒并没走远,只在周围绕了一圈,回来就看到云冕一脸泪痕气鼓鼓地蹲在树下,姜振清手里拿着把看起来像是云冕的短剑的武器思索着比划,不由扶额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把人弄哭了?”
“她拿我的六艺剑剥貂皮!”云冕蹭地站起来告状。
“原来它叫六艺剑啊。”姜振清甩了甩剑上的污血,冲云冕调侃道:“怎么不能剥皮,难不成你这剑不能见血?那不成玩具了。”
“才不是呢!我这是君子剑,四品灵剑,玄阶四品灵剑!你拿去剥貂皮,简直是暴殄天物!”云冕更生气了,险些又要气出眼泪来,姜寒给姜振清使个眼色,表示不赞同,这小孩一看就是不经闹的,非要逗他做什么?
姜振清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扯了几丛枝叶将短剑大致擦干净,又掏出水囊仔细彻底冲洗干净。火灵气过了一遍蒸干水分,刃面重新光可鉴人,姜振清上前递还给云冕说:“别哭了,今天赚的灵石多分你点。”
“统共能卖三十块,都给我也没多少……”
这说的倒是实话,以现在的速度能赚取的灵石还不够折腾的。姜振清摸摸下巴,思索着开口:“不想跟其他修士争抢浪费时间,发现魔兽踪迹之后就要立刻抢到先手,同时创面还要小。我想我们可以换一种更基础的猎杀手段……比如,射杀。”
“你想用弓箭?”姜寒卷好今天有些惨淡的战利品,在此地还没见过用弓的修士,山林狩猎,弓箭确实占便宜。姜寒肯定道:“是个好主意。”
云冕的头跟着他们轮流说话转来转去,但插不进嘴,被迫又听姜振清发号施令:“我们先回城弄把弓,明天再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