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揪没想到吃官饭的风格不高智力却不低,居然一眼看出问题。
她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才不致于暴露身份。
这时,就有个手里拿着好几个风筝的男孩,跑过来挡在鸠揪的身前道:“这位当差的叔叔且慢,我可以作证,他说的是真的。是那帮人先抢了他的钱还要打他,他才被逼还手的。”
矮个子衙役见发话的是个孩子,喝斥道:“你小子乳臭未干,懂个屁。闪开!”
男孩似乎也是个倔脾气,毫不退缩道:“你不讲理,我偏不闪。”
“不闪我抽你!”眼看矮个子衙役扬起了巴掌。
这时候,就有一便装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道:“老弟,我儿子脾气板。回去我会教训他。但他说的是实话。”
矮个子衙役抬眼一看,见来者竟然是本郡衙门的仵作荣誉,即刻满脸堆笑道:“荣哥,贵公子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像你。不该教训,应该表扬。我眼拙未能看出,见谅!见谅!”
高个子见是荣誉,忙打圆场道:“荣哥,这是误会,是误会。我们有事先走,失陪了。”
他扫了“红搬主”一眼,吼道:“叫人都给我赶紧散了。”之后他拉着矮个子衙役,天降霹雳一个“闪”字。
那帮要饭的也没有谁敢不溜,很快跑得无影无踪。
鸠揪一脸实诚,笑对男孩道:“这位英雄少年,谢谢你!谢谢你出面作证。”
旋又看向荣誉,实诚不减道:“荣大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解了围。”
“叔叔,我想跟你学功夫,可以吗?”男孩一脸期待道。
鸠揪想到自己肩负使命,不能身有羁绊,又不愿让男孩失望,一时犯难,竟不知如何回示。
荣誉见他木木的发楞,以为他顾虑什么,就自我介绍道:“我叫荣誉,住双河口村,现于郡府衙门当差。小儿荣谦今年九岁半了,生性好强,前两日新交了农集屯两个小朋友,据说功夫力量都非他可及,年龄却小他差不多一半。”
荣誉顿了一顿,接着道:“小儿觉得落了脸,非得争回来,硬拉着他娘来找我,要买风筝送给新朋友,还要找师父习武。说是要把他的新朋友比下去。我也想小儿习武养德,砺身励志。就怕这风筝好找,师父难寻。今日见你以一敌众,功夫惊人。如肯教导小儿,荣某务必礼数俱到,居食齐备,恭请大驾光临。也免得你一身盖世武艺,无谓淹没在那风尘之中。”
听荣誉说是儿子他娘带荣谦来的,鸠揪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衣着得体,秀丽端庄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见他看她,即报以一抹浅笑,以示礼貌。
鸠揪亦微笑以应,心里却在想,“她的儿子荣谦都九岁半了,体格高挑也健康,让他落脸的新朋友小他一半,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荣谦感到非学武功不能赢呢?”
为一探究竟,她当即表态道:“荣大哥,我叫鸠揪,北州人。家逢战祸漂流异乡。我可以教荣谦武功,就怕他不能吃苦。”
荣谦响亮地回答道:“能!多苦我都不怕。”
一听鸠揪愿意教他武功,头脑灵光的荣谦马上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鸠揪嗯了一声,别扭得玉面渐朱。
她可是初为人师啊!姑娘家女扮男装,收第一个徒弟,能不别扭吗?
荣谦心想事成,没留意鸠揪的表情,只顾自己高兴。
见鸠揪答应下来,荣誉也是喜不自胜,马上回到郡府衙门里,找了一身旧衣服给他换上。
又去买来上好的布料到裁缝店,为他量身定做了几套新衣。
还找剃头匠跟他理了头发。
之后,荣誉交夫人关爽带着儿子荣谦,领着鸠揪先回“双河口”。
分别时,荣誉吩咐关爽道:“好好招待鸠师父。过两天我去把做好的衣服拿回家,再和鸠师父喝酒。谦儿正式拜师,还得择黄道吉日,举行一个仪式。尊师重道,这事不能马虎。”
关爽依然不语,浅笑以对,颔首作答。
荣谦回到“双河口”后,马上找到刑享年、哀和晋、仇壮志和仍去来等四个小兄弟,向他们介绍了家里新请来的武师鸠揪。并提议大伙儿一起跟他学功夫。
四小孩特别踊跃。当即各回自己家中,磨着爹娘领他们来荣谦家里,要拜鸠揪为师。
鸠揪觉得多教几个徒弟对“龙王”有利,就爽快地答应了。
现在说回到被霍实诚陷害嫁祸的韩思同。
他顶着“采花大盗”的污名无法澄清,一直被当朝通缉,又在“连丘岙”伏击霍实诚时,被上官未央废了武功。
大仇未报的他,从“龟背岭”别过铁英与霍飘娘俩,一路流浪到“陈涌郡”的海滨渔村“农集屯”,在此与美丽善良的渔家姑娘申喜妹结为连理,落地生根。
这地方边远偏僻,民风又古朴厚重,没有谁会关注他的来历。
两夫妻自力更生,无世无争,小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是滋润。
尤其结婚一年后生下的病孩子韩含,经过一场异常的天相之变后,缠身三载的先天性软骨病,居然神奇地痊愈了。
更让人觉得神奇不解的是,小韩含好像从宇宙中获得了超自然的能量,突然间变得力大无穷,连成年人都没法跟他相比。
老婆漂亮儿子能干,韩思同便刻意淡忘了那些江湖是非。只想做个平凡的人,轻松过好每一天。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事隔十几年,自己不去寻仇,仇人反而找上门。这是后话,暂按待叙。
再说从“双河口”旧砂坪的草丛里玩过“小鸡啄麦粒”游戏的韩含和史诗霓,走走停停的回到“农集屯”后,记得荣谦说过,他俩学爹娘这样那样,叫做男女苟合。是奸夫贱妇。要浸猪笼子。
两屁孩便都没敢把玩游戏的事跟爹娘说,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三天后,孩子王荣谦将刑享年、哀和晋、仇壮志和仍去来等四个小弟留在村口,自己一个人来韩思同家找到韩含,说要请他去放风筝。
韩含当然喜欢,马上带荣谦去史布信家邀史诗霓同去。
史诗霓欣然接受,与韩含一道,随荣谦并另外四个孩子,再次来到“双河口”村那老旧的砂坪上,兴高采烈地放起了风筝。
晚上回家的时候,荣谦还给韩含和史诗霓各人送了一只。
并郑重其事地告知他俩,这些风筝是他昨天特意拉他娘去城里、找他爹带去街上精挑细选买回的。
还说他家里请了个叫鸠揪的打师。等他学到功夫后,要和史诗霓比武。跟韩含拼力气。
韩含和史诗霓满口答应他,之后回家了。
几天后,荣谦把一个陌生人带到了“农集屯”,把他介绍给韩含和史诗霓认识。
荣谦指着鸠揪向韩含和史诗霓道:“这是我师父!”
转而又向鸠揪介绍了韩含和史诗霓。
鸠揪高兴地对史诗霓说道:“听说你爹是打师,我今天是专程来拜访他的。荣谦讲你会功夫,好厉害!”
接着,她又伸出大拇指,夸奖韩含道:“听荣谦说你是大力神,杠杠的。我一会去你家坐坐,欢不欢迎?”
韩含不认识鸠揪,表情呆呆地嗯了一声。
史诗霓则好像事情跟她无关似的不吱声。
鸠揪这次叫荣谦带她过来“农集屯”,当然不会是拜访及串门这么简单。
她是来拉关系建交情了解实际情况的。因为这些跟他(她)接受的任务有关。
史布信和韩思同都是性情豪爽的人,当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热情地接待了鸠揪,后来与他(她)成了好朋友。
对韩思同的身份来历,鸠揪也通过侧面了解,暗中有了掌握。
童年是快乐的,快乐的日子总是很快就过,转眼又是一年。
这天上午,史诗霓又来找到韩含,一起去海滨沙滩上放风筝。
韩含牵着线跑得正欢,不提防距他不远的史诗霓,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他循声望去,就见身长丈许粗如大碗的一条白蟒,将史诗霓牢牢实实的缠倒在地。她的风筝已经被风吹走了。
史诗霓用双手抵住白蟒的颈部,挣扎着不让它的血盆大口咬到。
但她身子被困,体力难支。
见她面色惨白,情况十分危险,韩含说声“霓子别怕”,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卡住白蟒的脖子反缠绕猛拉,竟硬生生给松脱了。
他将蟒蛇甩开,扶起史诗霓问道:“霓子,你没事吧?”
“差点有事。”史诗霓余悸未消,指着已被韩含征服的快要逃掉的白蟒,惊呼道:“韩含哥,快打死它,它要跑了。”
“嗯,它跑不了!”韩含就地捡起一粒卵石,照准白蟒一掷。
脱手而出的石头夹着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蛇首。
啪的一声响过,蟒蛇头碎血喷,身子痛苦地扭了几下,摊在了沙滩上。
缓过神来的史诗霓跑到韩含面前,拉住他的手央求道:“韩含哥,你教我抛飞石,我教你武术行不?”
韩含毫不犹豫道:“我教你抛飞石,你不用教我武术,我爹不让我习武。”
史诗霓一脸茫然道:“为什么呢?”
“不知道。”韩含答她时的神情也是茫然不解,却聪明地提示道:“你可以打拳给我看呀,我爹没说不给看的。”
“好吧。”史诗霓觉得这个办法好,就在沙滩上演练起祖传绝学“史家冲鼻拳”来。
虽说她年纪小,没什么劲道,但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动作十分标准熟练。整套拳打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韩含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演练过的动作,不管有多复杂,他都是过目不忘。
但他没讲出来,只是把自己的风筝给了史诗霓。
然后,他将已成为亡蛇的蟒蛇,提起来在腰间盘了几圈,用手勾住后对史诗霓道:“霓子,我们回去炒蛇肉吃。”
史诗霓不乐意,拉长脸蛋嘟囔道:“说好教我抛飞石的,说好教我抛飞石的。”
韩含见她不高兴,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道:“我们先把蛇拿回去剐了皮,剁成一段一段放好再出来。死蛇特招苍蝇的。”
“嗯。”史诗霓扬眉展颜,开心地由韩含牵着走。
再说韩含和史诗霓两屁孩,经常地结伴来沙滩,一个看表演,一个习飞石。日子周而复始,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两人都长高了差不多一个头。
某天黄昏,日如红炭,晚霞似火,空气发着低烧。
韩含正坐在自家大厅的门槛上,摇着蒲扇歇热。
史诗霓突然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风风火火地拉起他就走。
“做啥哩?霓子你这么急!”韩含边走边问道。
史诗霓心急火燎道:“你家驴子欺负我家的驴。”
韩含随史诗霓来到后山一块草地,就见自家驴正骑在史诗霓家的驴的背上。
史诗霓家的驴,貌似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任其欺凌。
韩含二话不说,冲过去抓住自家驴的尾巴,猛往后拽,一把劲给扯了下来。
眼都不眨在旁边仔细看着的史诗霓,瞅见韩含家的驴从她家驴背上溜下来时,肚皮下居然悬着条黑不溜秋的大棒。
她慌忙跑到韩含身边,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一手指着驴肚皮下的黑棒,怕怕的说道:“韩含哥,那是什么呀?”
韩含牵了牵嘴角,迷糊道:“像是用来屙尿的。”
“没可能这么大的。”史诗霓不以为然道:“韩含哥哄我。”
“我也是猜的。”韩含挠挠头,纳闷道:“我呆会回去问我娘。”
史诗霓道:“我问我爹。”
小孩子天真,回去果然都问了。
申喜妹给出的答案叫“揩痒鞭”,说是让霓子家的驴揩痒用的。
史布信给出的答案叫“痕痒棍”,说韩含家的驴是在揩痒。
韩含和史诗霓都没搞清楚,有痒要揩的是哪头驴?
等他们成长到了明白过来的年纪,却是天各一方。
有机会止了痒,竟使阴阳两隔。这是后话,暂停待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