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姚依柠最先出声,看到沈立钧身后的某人后,冲他礼貌点头示意,“乔总中午好。”
工作日的乔阙穿着一身宽大的休闲西装,相较于姚依柠见识过的那套装扮,此时的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名规整到不能再规整的“职场精英”。
沈立钧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半个身位,试图挡住擎着笑意回应的某人。
“我来千华办点事,刚结束,”说着,沈立钧转动眸子看着姚依柠问道,“下午我要去一趟朝阳路,时间还很充裕,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
朝阳路。姚依柠记得她上次和沈立钧去朝阳路,就是去和相关单位商讨预防性骚扰的项目。她现在被停了职,照片的事还没有给大众一个明确的交代,这个时间不适合跟着沈立钧过去。
“谢谢领导,我蹭您的车回去吧,”姚依柠起身,最后看了眼看着乔阙微微出神的魏涵,“还是很谢谢你愿意见我一面,我不是李运泽,不会逼你。但我有想要达成的目标,会为此尽力争取的。”
三人离开餐桌后,保洁阿姨出现在迟迟没有动作的魏涵面前:“帅哥,这些你还要吗?”
魏涵摇摇头,看着阿姨动作利落地收拾桌面,不到半分钟的功夫,餐盘就被整齐地收到推车上,桌面也喷了消毒剂,阿姨收拾干净用餐环境后推着车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魏涵一个人留在原地,对面的座位上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曾经和他一起吃过饭的人,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我真心希望能尽快得到你的回复。”
这句话一直在魏涵的脑中回响,直到下午开工时,魏涵也一直想着姚依柠临走前留下的这句话。
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牵动了魏涵的视线,只是瞬间他便捕捉到乔阙的身影。他想起自己刚知道乔阙是千华大少爷的那天,是如何在筒子楼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的。
要不是乔阙,他根本想象不到还会有这种和李运泽完全不同的“太子”。
在得知乔阙的身份后,魏涵先是担心他所表现出来的轻松随和与不经意流露的风流倜傥,其实都只是装出来蒙骗乔董的幌子,等乔董真的传位给他,变回表露出撒旦般邪恶的本性。
但几个月过去,他亲眼看到乔氏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看到乔阙工作时的正经态度,看到乔阙与员工的相处方式,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物种多样性并不是只有坏种,对乔阙也日渐尊敬。
“怎么了?”
柯念也注意到了乔阙回来的动静,她还有工作要向他汇报,整理手边材料的同时,看到魏涵一瞬不瞬的视线,开口调侃:“别被乔总的人格魅力迷住了,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
于是她看到魏涵慢慢转头看向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魏涵看上去有些崩溃,就听到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
“柯姐,您也是从嘉百来的吗?”
“领导,您是怎么知道我在千华美食广场的啊?”姚依柠跟在沈立钧身侧,“您和乔总谈完事,不应该直接坐电梯去停车场吗?”
“您是不是在我身上按监控了?”
乔阙丝毫不带遮掩地笑起来,他喜欢打扮,也张着一张能完美消化时尚的脸,笑起来比时下小红薯里流行的痞帅男大还要吸睛。
“你和魏涵一起吃饭的事,被看到的员工发到吐槽群里去了,他们都在八卦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没说当时沈立钧听到他的拱火发言后,露出了多么精彩的表情。先是用眼神威胁他在群里归还姚依柠的清白,然后就撇下他快步冲了下去,“肇事者”乔阙还算有良心,担心魏涵被他前领导的醋坛子淹死,跟了上去。
乔阙不承认他存了故意去看热闹的心,也不承认他想向魏涵释放“千华的乔总和嘉百的沈总认识”的信号。
姚依柠故意放慢脚步,视线从沈立钧身后擦过去,想再养养眼。
察觉到她意图的沈立钧也跟着放慢脚步:“魏涵的态度如何?”
“不太顺利,不过这才是第一次和他谈,我打算先磨他三天看看。感觉有点像是在搞地下策反工作嘿嘿。”
姚依柠嘴上给着她的想法,身体力行地反抗沈立钧的阻挡,快走了两步,探着身子明目张胆地看向乔阙。“乔总,您是怎么知道员工吐槽群里发了什么的啊?”
乔阙得意仰头:“因为我也在里面~”
能和下属混成这种关系的领导没有坏人,姚依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好领导,”说罢又看向沈立钧,“领导,您没有开小号在嘉百的摸鱼群里潜水吧?”
沈立钧:“……”
“你疯了!?”
方雅云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坤:“运泽是你的儿子!你竟然要让他去坐牢?!”
李坤早知道这件事的风声出来后,他和方雅云之间一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争吵,早已备好了保温杯中的茶水,在办公室等自己妻子砸门。
一想到现在有底牌的是他而不再是方雅云,李坤的心情更加美妙,慢条斯理地端着保温杯啜着里面的热茶。
方雅云不耐烦地听着他喝茶时发出的响亮吸溜声,怒意更盛,踏着高跟鞋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扬了他脸前的杯子。
李坤从头到脸再到身上被烫了个正着,惨叫着从椅子上跳起,一边迅速脱掉被热茶浸湿的衬衣,一边震声骂道:“你个死婆娘!你他妈有病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方雅云抱臂冷眼旁观活虾一样活蹦乱跳的李坤,冷哼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做出这种事之前考虑过你儿子的感受吗!沈棠华死了快三十年了!你是现在才想起来良心有亏,打算弥补她儿子?”
沈棠华的名字一出,李坤的脸色便涨成了一枚新鲜猪肝的颜色,指着方雅云身后的李运泽怒喝:“就凭他有你这样的母亲,我就不能把集团交到他手里去!”
沈棠华是他年少时的一场清醒梦,是他建立嘉百时最得力的助手。可惜她英年早逝,可惜他当时沉浮在利欲熏心的商场里。直到站上了顶峰,才明白自己当年究竟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他对不起她,给不了他们的孩子最好的,却也尽力保了他一生衣食无忧。
李坤自认无愧无悔,不允许方雅云尖利的嘴去诋毁他的一颗真心。
“呵,”方雅云气笑了,“你有脸说我不是一个好母亲?那你又什么时候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你就是贱得慌,人死了你才想起来要去惦记,沈立钧不在你跟前,你又开始想要父子情深。你什么时候能把眼睛睁开看看,运泽也是你的亲儿子!”
李坤把手中浸了茶水的衬衫往地上一甩,怒喝的声音夹杂着布料舞出的风声袭向方雅云:“你也把眼睛睁开了看看!你儿子除了杀人放火,还有什么是没做过的!”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伸出手指指着方雅云那张极近裂开的精致面具:“是谁把他教成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的?是谁教他仗着身份欺负员工的?又是谁教他做那张照片的!”
方雅云阖了阖眼,声调平缓,却带上了更为强势的愤怒:“你现在是觉得运泽的教育失败,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也是运泽的爸爸,你就从来没教过他吗?”
李坤锋利的眼睛一瞪,大手一挥:“干我屁事!?”
方雅云几乎要窒息在李坤的话里:“那沈立钧呢?他刚会走就去了华市,现在也成了你的教子有方?”
“不跟你个女人扯这些,”衣冠不整的李坤皱眉往休息室走,“这只能证明棠华的基因比你强。”
方雅云一双精干的凤眸凝在空中,没冲上去追问李坤,而是看向跟着自己进来的李运泽,他又一次在父母的争吵中歪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李运泽昨天才解了一点气,就被姚依柠一巴掌打了回来,高博然也被方雅云从他身边调走,此时正在向蔡振他们征集好点子。
姚依柠带着怒气的脸突然出现在方雅云的脑海中,她突然发现,如果姚依柠昨天真的拿了刀,原地把他捅死,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方雅云心中有了定论,迅速收拾好情绪,快步离开,把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甩在身后。
无论挡在她面前的是什么样的障碍,她都将跨越,无论如何,她都会放弃自己的野心,哪怕要为此舍弃她亲生的孩子。
李运泽不行,那她就干脆不要了;沈立钧要上位,那她就让他也废了;李坤掌权不松手,那她就干掉他,自己做嘉百真正的老板。
她和李坤结婚时签订了一份厚厚的婚前协议,方雅云可以保证自己肯定没有违反其中任何一项条约,同时,她敢发誓李坤一定有做出过违反的行为。
要不了多久,方雅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用力,白色的宾利汇入车流,她就会重新站到方家的牌桌上。
“你是说……”把魏涵带到小会议室里的的柯念扳着脸开了口,“我们在千华的事,嘉百一直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