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宋长宁猛然睁开双眸,屋内早无他人,昨日她借着酒气假意喝醉,本想与那孩子拉近些关系,不料自己竟嘴笨到如此地步。
宋长宁猛捶脑袋,少做清醒后,她起身穿好衣裳,事已至此,再纠结无益,算着日子,圣上应是该叫她进宫了…
清早梁晚做了清粥和几道清淡小菜。陆言棠实在没什么胃口,浅浅吃了两口,但因屋内有人,她也不愿回屋,只得磨蹭着又吃了几口。
“不合你胃口?”
声音落在陆言棠头上,她微微扭头,宋长宁正关切的瞅着她。
宋长宁拉开椅子,坐到陆言棠身旁。她将人打量好一会,陆言棠今年十七,一双笑眼,睫毛微翘,抬眸眨眼间如花间蝴蝶,脸颊带着少许婴儿肥。再往下看,宋长宁便回想起那日的赤裸。
“啧!”宋长宁不受控制的敲了下桌面。
陆言棠见宋长宁突然不爽,赶忙解释说:“饭菜可口,并不是不合胃口,是吃太多了。”
宋长宁点头,“昨日…”
“昨日,我未见过将军。”
“呃…”宋长宁话卡在嘴边,一句也未说的出来。
也罢。
“你伤处,可好些了。”
“好多了。”
“昨日我非有意,伤了你,你怪我也应该。”
陆言棠起身作揖,“宋将军救我于难,言棠感激不尽,何来怪罪,此后,言棠也会安分守己,少给将军惹麻烦。”
这话宋长宁听着不舒坦,却又不晓得哪里不舒坦,只得点头。
“我叫宋长宁…我娘常换我阿宁。”
陆言棠点头,“我知晓了宋将军。”
宋长宁抬头看她,女孩只是垂眸并不看她。
“罢了…”
“言棠!”梁七手里端着一盘红烧肉,兴致冲冲的跑进来,“主子…”
“嗯…”宋长宁冷漠道,“伤处好了吗?”
梁七不自在的回道: “没伤…”
屋内无话,宋长宁看着乖乖站在一起的两人,倒是觉得好笑,在这屋里头她倒成了索命阎罗了
“你阿姐呢?”
“我…我阿姐在厨房…”
“不是已经做完饭了,怎么还在厨房?叫过来一起吃饭。”
“哦…”梁七犹豫,瞅瞅陆言棠再看看宋长宁。
“怎么?”宋长宁好笑道,“你们家将军在你心里就这么冷血无情?快去!”
梁七摇头,这才出门。
见人走后,宋长宁站起身,走到陆言棠面前,她微微低头,“昨日我错了,晚时你为我擦脸我都清楚…我没醉…”
陆言棠抬起头,这是干什么?特意跑到她耳边告诉她没醉,然后呢?让她说她这人好生不要脸,为何三番五次折腾她吗?!
宋长宁以为两人把话说通了,又道:“我先走了。”
“将军!!”秦升大步跑来,“将军!”
宋长宁:“何事?”
“圣旨!圣旨来了!”
果不其然!
圣旨如圣上亲临,宋府上下算上陆言棠一共六人全部出门跪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长宁御前请婚,虽违常理但朕念此情深切,特允此意,准陆氏为闺妾…”圣旨宣读完毕,那公公立刻放低姿态,“宋将军还不接旨?”
“罪臣宋长宁接旨。”
那宣旨公公笑吟吟的将手中圣旨交于宋长宁手中,然后低言道:“宋将军,宋家可是陛下的心上宠啊,你可不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片苦心。”
“为陛下,长宁虽死无憾。”宋长宁转身,将圣旨放到陆言棠手上。
陆言棠双手接旨,一时还没回过神。
那公公眨巴两下眼睛,又道:“圣旨送到,陛下还有道口谕,让宋将军即刻进宫一趟…”
这才是此行目的。
屋内一行人笑做一团。
“闺妾?哈哈哈”
女人掩面,片刻娇嗔道:“也是难为圣上了想出了这么个名字。”
男人卧做在躺椅上,瞧着满屋的莺莺燕燕,皮笑肉不笑。
他将美妾拉于怀中,“你觉圣上荒谬?”
那美妾讨好般点头,却不知哪里得罪了男人,被一脚踹翻在地。
边迟刑站起身来,一脚踏在美妾的胸脯前,“当今天子岂是你能谈笑的!!!嗯?!”
满屋女人,脸色苍白,齐齐跪下。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边迟刑瞅着脚下口吐鲜血的女人,目光闪过杀意。
女人艰难开口:“…将军饶命…妾不敢!妾不敢了…”
门外:“主子,宫中来旨!”
边迟刑冷哼,一脚将女人踢开。
女人双眼充血,见那人彻底离开房间才松了一口气。
“棠儿…棠儿…”
“爹?”陆言棠起身,环顾四周是宋家景象不错,她疑惑说:“爹,你…你怎么…”
“我什么?”陆续笑道,“这还没大寒,你就跑出门瞎玩,成什么样子!”
“爹你不是死了吗?”
“死什么!”陆续气愤的干瞪眼,“我死了!看着你做别人的妾嘛!”
‘陆续’伸出手死死掐住陆言棠的脖颈。
陆言棠倒向床板的瞬间,如坠入深海之中,封闭冰冷,她越是挣扎越便越喘不过气,她拼命挣脱却渗进海水与不可量的痛苦。
好在绝望之际,她惊醒过来,得以逃生…
窗外小雪飘洒,安静中梁晚听见渐渐接近的脚步。
她瞟一眼来人,淡淡道:“梦魇了?”
“常是如此…“飘雪落在陆言棠卷曲的睫毛上,”你有梦魇的时候吗?”
梁晚伸出胳膊用衣袖扫了扫旁边的石凳,坐下,“我生在金戈城,那里不及成阳京万分之一,干燥寒冷!风沙吹过能埋到脚背,我家住在边缘,外族来犯时一条路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死人,我那时不知道何处才是魇,后来也没做过什么梦…”
梁晚瞅了瞅,陆言棠又道:“可能是我梁晚天生贱命,连梦中的妖魔都不愿来过。”
“那这妖魔当的可不怎么样…”陆言棠扫了扫梁晚旁边的位置坐下,“不怎么尽责。
梁晚低头微微一笑,她但是没找到陆言能说出这话,倒是跟她那个天真无邪的‘蠢’弟弟一个样,不过想来陆言棠比梁七还要小上几个月,倒是之前的种种,让她忽视了陆言棠的年纪…
梁七看着远处的二姐,挠头,“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
“你看我二姐刚才笑了,还和陆言棠坐在了一起。”
“女子谈心有什么奇怪的?”
梁七摇头,“你不懂我二姐姐之前,可不喜欢陆言棠了巴不得她马上翘辫子,今日倒是奇怪…你说我二姐是不是也…”
梁七转过身,直对站在他身后邹良许。
“啊—!”
“啊—!”
两人嚎叫声,在诺大的宋府此起彼伏。
一时惊了路过黄狗,打盹的公鸡…
邹良许叫不过人,将手帕塞进梁七啊成球的嘴巴里。
“叫什么叫!大白天的我又不是鬼!”
“唔…唔…”梁七别塞住了嘴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没绑手…”
梁七点头,那下手帕,“王爷…”
“小王爷!”梁晚疑惑道。
邹良许轻咳,“小王爷就不…。”
“小王爷…”陆言棠姗姗来迟。
邹良许把话咽进肚子里,今日之前他从未见过陆言棠,他上下打量一番,竟不由说出了声,“虽是漂亮,却非绝代美人,但这韵味…”
邹良许将扫视一圈,眼神落在陆言棠的胸口,“韵味上等…”
陆言棠咬住舌尖,直至铁锈味道充斥整个口腔,她微微俯身,“谢小王爷夸赞。”
邹良许摆手,“实话实说而已。”
“虽说这话是夸赞,但王爷在这评论我家女眷…”画让迈着小步不紧不慢的走到陆言棠身前,“是否有所不妥,如若我家将军知道了…”
“你家将军…”邹良许顿住,细细想来他这话确实不妥,再联想到宋长宁护短的怪脾气,说不定真会扒他的皮。
邹良许弯下腰,对着画让身后的陆言棠道:“陆小姐,刚才多有失礼,砚驰来访是母妃之命,请您去户阳王府坐一坐,喝喝茶。”
户阳王妃要见她?
画让:“既是王妃要见,那我等,马上准备,即刻前往。”
邹良许起身,正言道:“户阳王妃只见陆小姐一人。”
画让瞅了一眼梁晚,示意梁晚去找宋长宁。
“不必去告知了,此时长宁应该已经进了宫门,我已派人在宫外守着,她出来自会知道。”邹良许落在陆言棠身上的眼神冷淡。
户阳王妃,乃皇家之人,画让再多说便是犯上。
话已至此,陆言棠向前一步,“能得户阳王妃抬爱,言棠激动不已,但言棠斗胆,王爷能否稍作等待,容言棠整理一番?”
邹良许打量一番,陆言棠因睡梦,而凌乱的碎发,这模样见他母亲确实不妥,于是点了下头。
画让为陆言棠稍作整理,前些日子宋长宁命人为陆言棠做的冬衣已经回来了,今日穿上正合适。
白锦绣梅,袖口狐毛,再加上陆言棠明艳的妆容。
将铜镜中盘起头发的小妇人称的别有滋味。
画让将最后一把玉梳插于陆言棠发间,“户阳王妃虽与将军母亲交好,但为皇族,礼仪为繁,交谈多加思考,回话首要低三分,莫要直视…”
陆言棠点头。
片刻,停在宋府门口的轿子,便匆匆离去。
“我跟着去。”梁晚道。
画让抬手拦住要偷跟上去的人,“若这步都迈不出,也枉费将军,冒着生死在御前请的这道圣旨了,回屋吧。”
画让转身回府。
梁晚心中忐忑,却也没在说什么。
“二姐,听说户阳王妃连我家主子都打,陆言棠不会出事吧?”梁七担心道。
“应该…”
‘不会’二字放到嘴边,梁晚眼前浮现女孩刚才的笑颜,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你且去宫中等找秦升告诉他家里情况,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