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敬衡犹豫片刻,微微张口,缓缓说出,“咱们…之间不讲这个。”
话虽这么说完,但陆言棠的神色也并未缓和。
邹敬衡拿出腰间挂着的兔子尾巴。
“何必这么紧张…”邹敬衡叹息说,“这兔子尾巴,是初遇时我在…你那里拿来的…”
还未等邹敬衡说完,陆言棠便道:“殿下可否还我?”
邹敬衡手上一滞。
陆言棠解释道:“去年…我已变卖了所有的家当,如今连个念想都没有,这兔子尾巴也非我赠予殿下的,殿下…能否还我?”
这挂饰,不是陆言棠送他的,是在她都不知名的情况下,丢去的东西,虽说也没什么,但她现在立场不同。
她多少要想着些宋长宁,她不想给她找麻烦…
邹敬衡紧紧握着手上的东西,并没有归还的意思。
“我戴习惯了,突然拿下来倒是有点不适应,待我寻个一模一样,再把这个还给你。”
陆言棠轻叹:“那倒不必,如果祈王殿下喜欢那就戴着吧。”
而后邹敬衡又讲了些两人儿时的之事,陆言棠也是简单回应,并无波动,也不知讲到几时,邹敬衡的宫人来叫她,陆言棠才离开。
寒风冷冽,陆言棠呆呆的往前走,桃春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陆言棠突然回头,吓了桃春一跳。
她问:“梁七呢?”
桃春低头说:“奴婢刚才见夫人失神一直都没敢说,梁七怕夫人受伤,便去找宋将军了!”
“你怎么不早说!”
陆言棠拔腿就往回跑,宋长宁绝对不能因为她与邹敬衡起冲突。
陆言棠恨急了自己的这副身体,还没跑多远便开始气喘了,她稍作休息,刚要起跑,便与人撞个满怀。
宋长宁怀中的栗子撒了大半。
“言棠?”
“你…”陆言棠抬起头,喘息说,“你…没去找我?”
“梁七,说你找旧友叙旧,我去应当不妥,便买了些栗子和糕点给你,还有些新奇的东西,待会梁七回来你便能看见了咱们先回家吧。”
陆言棠双腿发软,全靠宋长宁的手臂支撑。
宋长宁半蹲下身。
“嗯?”
“我背你,你刚才跑成那个样子,应该走不到家的。”
“无碍!!”陆言棠撑起身体。
宋长宁将栗子扔给桃春,直接将人背起来,对桃春说:“前面引路!”
桃春瞅了一眼羞红脸的陆言棠,心上喜的很,美滋滋的去前面引路。
陆言棠贴着宋长宁小声道:“你大病初愈,背着我不好,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在桃春面前你害羞什么?”
“我没有…”
宋长宁笑了笑。
两人走了片刻,宋长宁又道:“你心情不好?”
“没有。”陆言棠趴在宋长宁肩头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并不清晰。
宋长宁欲言又止,她望着前路。
成阳京乱,君不君…臣不臣、公主不是公主的…宋家能救得了什么,她宋长宁能救的了什么!
公主设宴,是有由头,宴席不能无由而设,宫中也得记录。
生辰宴办的风光,请来的、没请的小姐女官,都借着此由来攀贵人,邹梓辛在朝有功绩,朝中也来了人,人未到的礼也到了。
宴席设在了秋园,便是明公主受封得的府邸,这处是座奇园,院中有一处枫树不论何时树上叶子都红彤彤的,就是在这寒冬腊月也未曾落下,故名,秋园。
“户阳王妃!到!”宫人一声下,秋园内的女官,皆半蹲下身。
邹梓辛上前搀扶着甄楚语,“户阳王妃!”
甄楚语点头,示意院内女官起身。
“你生辰年年都低调,早该这么办办了。”甄楚语说。
“纪贵妃倡导节俭,为天下祈福,要是年年都这么办岂不是浪费。”邹梓辛道。
甄楚语冷哼,“她光倡导你们节俭,我见她自己穿金戴绿,也未有多节俭。”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便走下了台阶。
“嫂嫂这是什么话…”一声怪嗔,“我也是全心全意为了皇家!”
女人头戴翡翠凤钗,身着白凤锦袍,身后跟着十多名宫人,红唇凤眼、眉心点着朱红花钿,举手投足都凤仪万千。
院中众人皆下跪行礼,“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王含意抬手,红唇微勾,“此乃家宴,大家都随意一些。”
众人才起身,纪贵妃一直掌管后宫,身后又有王家坐阵,虽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
甄楚语待她没个好眼色,王含意倒是不介意,笑吟吟的走到甄楚语面前。
“嫂嫂,怎么不见砚池?”
甄楚语平日里就看不上王家,待王含意也是如此,“当差的日子,他怎么敢懈怠!”
王含意叹息说:“还是太忙了!等来年我跟陛下说说,给砚池换个清闲的差事!”
谁人不知王含意话中讽刺,邹良许这差事再换可就真清闲了,户阳王府的地位在皇室中尴尬,毕竟当今圣上不是正统继位,保不齐又旧事重来,偏偏户阳王的血脉还在,若想扶一个傀儡还不容易。
所以明里暗里打压户阳王府的不在少数。
陆言棠有段日子未见到宋长宁,心中竟有些许寂寞,再过几日便是新年,院子里的丫头都高兴的紧,前两日户阳王妃那边竟差人送了些手饰礼物给她,应是想与宋长宁的关系缓和些,她自然知道,便都一一收着了,只是未敢戴上。
“夫人,你这簪子都来回换了几个了,天都快黑了,咱们还要不要去找将军了?”桃春道。
陆言棠放下手中簪花,起身道:“要的,咱们走吧。”
陆言棠最近气色不错,脸上红润不少,近日又爱打扮,路过的丫头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边宋长宁看着邹梓辛差人送来的邀请书简,今日是约定的日子,如今朝中四分五裂,不知何时起火,如若此时宫中起事,那便又是一场护龙之行。
金戈城如今不知是什么样了,宋长宁叹息。
秦升大步进来,说:“将军,陆小姐正在过来的路上!”
“嗯。”宋长宁淡淡道。
她转身出门,准备迎迎那女子,入眼便看见了那女孩规规矩矩的往她这边来。
今日陆言棠穿的与之前截然不同,多了许多颜色,犹如春日绽放花朵。
陆言棠也没想到自己在廊庭便遇见了宋长宁,“我…我出来转转。”
“嗯!”宋长宁见人只穿了件单衣,便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给她披上,“最近街上热闹的很,如果在府上呆着无聊,让梁七他们陪你出去转转…”
“你要出门?”陆言棠问道。
宋长宁点头,陆言棠一向很有眼色,两人自从上次敞开说完后,这丫头倒是粘人的紧。
“晚些回来。”
陆言棠垂眸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
陆言棠转过身。
“言棠!咱们可以一起去。”宋长宁也不知道哪个筋搭错了,突然将人叫住。
秦升蹙眉,瞅了一眼昏了头的宋长宁,抱胸背过身去。
陆言棠又转回身,眨巴两下眼睛,湊到宋长宁跟前。
宋长宁心上柔软,见不得陆言棠这模样,说到底还是孩子,正是在家中被父母宠爱的年纪。
桃春也很有眼色,说道:“我给夫人回去拿出门的衣裳。”
“不必了,穿着我的去吧。”宋长宁瞅了一眼秦升,“把我前年的冬衣拿出来。”
秦升点头不情愿的转身进屋去了。
陆言棠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人咫尺之距,陆言棠一抬头宋长宁便能看得清她的眸中清水。
好近!
宋长宁欲向后退,却被陆言棠握住了手掌。
“长宁,冷吗?”
“不…不冷。”宋长宁不知为何自己磕巴起来,倒是没往后退。
“看!”陆言棠又歪头露出自己的左耳。
宋长宁瞧着女孩粉白的耳垂,不由伸手轻轻抚过。
陆言棠垂眸脸颊微红,没有躲开,她道:“你送我的,我觉得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衬你。”宋长宁又来回拨动陆言棠的耳垂,将那耳坠子撩拨的直晃荡。
宋长宁摆弄够了,回神瞅了一眼陆言棠,不禁感叹,真是个美人儿…
秦升拿了衣服,一行人便上路了,宋长宁与陆言棠同车,两人面对面坐着,宋长宁瞭了一眼刚才她摆弄发红的耳垂。
“你若不喜欢桃春他们叫你夫人,直接跟她们说了好。”
陆言棠没懂宋长宁意思,说了句:“那…那叫小娘?”
叫小娘也对,毕竟,是女妾,宋长宁若是在意这个,回头她叫桃春她们换个称呼也没什么。
宋长宁轻叹,微微起身坐到陆言棠身边,“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可以叫你陆小姐。”
陆言棠抬起头。
宋长宁继续说:“改日我叫他们换了去,若是日后离了成阳京再这么叫,岂不是毁你的清名,更何况我也非什么老爷。”
陆言棠低下头,闷声回应:“嗯。”
说罢宋长宁起身要坐过去,车门内突然颠簸,让她几次不得起身。
陆言棠见她折腾便开口道:“应该快到了,将军先忍些。”
“嗯。”宋长宁安稳坐下,拉开车窗探出头对外面道:“怎么这么颠簸?”
秦升骑在马上微微弯腰说:“临近新年,路上行人太多,准备换条小路,路况不平。”
宋长宁回头看了一眼陆言棠,点头说:“尽量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