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园内
“主子,还未到。”邹梓辛身边的女侍,低声告知。
邹梓辛瞅着大门,淡淡道:“开席吧。”
“是!”
话刚落,大门处便走来两个人,就算未有人通报,邹梓辛也知道那两人是谁。
只见宋长宁弯腰为陆言棠提起裙摆,众人的交谈声逐渐低下。
宋长宁来了!宋长宁带着她的女妾来了。
秦升挺直腰板护在两人左右。
邹梓辛脸上大喜,一路快步,走过去,“长宁来了!言棠妹妹也来了!”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望明公主不要介意。”宋长宁道。
“你能来便好,其他都是小事。”邹梓辛扭头瞅了一眼其他人,又低声与宋长宁道:“纪贵妃与户阳王妃在前院。”
两人寒暄了几句,园内的女官也都一一过来。
“宋将军!”
“宋将军,这成阳京您住的可还习惯?”
秦升将陆言棠带到安全处。
陆言棠看着被女官团团围住的宋长宁心口有些闷闷的。
“将军一向很受女使、女官们的喜欢,在金戈城也是如此。”
陆言棠点头,“宋将军年轻有为,是女子楷模被喜欢也是应该。”
秦升盯着陆言棠又道:“男子也喜欢!”
见女孩睫毛微微颤动,秦升扯了下嘴角,“看来今日天黑才能回府了,我先去找些吃的。”
陆言棠不回应。
邹梓辛见秦升离去,缓缓走过来,“多日不见,言棠妹妹可是越发…”
此时陆言棠并未回神,也未听见邹梓辛的话,邹梓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不正是被围起来的宋长宁。
她嘴角挂笑,眼神不由放到陆言棠暴露在寒气中发红的耳垂上,她抬起手,食指轻轻抚过陆言棠冰凉的耳朵。
陆言棠吓了一跳,邹梓辛怕人摔倒,顺势拉住陆言棠的双手,她怕人喊出声,立即开口道:“这是宫中宴席,别给长宁惹麻烦。”
陆言棠压抑住心中恐惧,瞅了眼,还别困在其中的宋长宁,然后对邹梓辛道:“公主突然来我这里,我只是被吓了一跳罢了。”
邹梓辛笑了,“我都叫你半天了,只是你的心早就飞走,没发现罢了。”
陆言棠抽回双手,往后退了一步。
邹梓辛收回手,上下打量了下陆言棠,“宋长宁怎么连新衣服都不给你做,还穿着不合身的,怪不得身体这么凉。”
“公主误会了,时间紧迫,是我突然去找将军的,也是求着将军带我出来转转的,所以才穿了将军的衣裳。”
邹梓辛点头,见陆言棠的目光还在宋长宁身上,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邹梓辛说:“既然来了,我带你四处转转。”
“不劳烦公主了,我在此处呆着,一会儿便回府了。”
邹梓辛瞟了一眼宋长宁,然后不满的伸出手捏住陆言棠的下巴,迫使陆言棠看向她。
“说话怎么都不看着人的眼睛!”
邹梓辛今日一身黑色袍子,金纹缠身,穿的到不像是生辰喜府,更像是丧服。
陆言棠扭开头,“是言棠失礼了。”
“和我走走吧,长宁今日回府应该要许久,你不用怕我,她的暗卫在盯着你的。”
陆言棠往周围瞧了眼,倒是没看见什么人,倒是看到秦升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水,无意间瞥了她一眼,并没什么动作。
秦升没动作,那她和邹梓辛接触应当是无事。
她点头,跟着邹梓辛往静癖处去了。
两人走在后院,邹梓辛行的缓慢,有意等待着后面的陆言棠。
“你不是怕我吗?怎么求着宋长宁带你来了?”邹梓辛道。
“院子里呆久,想出来转转。”
邹梓辛嘴角勾笑,回头瞅了眼陆言棠,“没有否认你怕我,说你怕我的话又不像。”
“公主为人和善,言棠不是怕而是敬畏。”
两人继续往前走,风吹树叶哗哗做响,陆言棠被声音引得抬起头,火红的枫叶,给人视觉上的冲击不小,她停下了步子。
“好看吗?”邹梓辛问。
陆言棠看着枫林,好看是真,但这红却透露着她说不清的诡异,她点了点头,垂眸不再看那血红的枫叶。
“能不好看嘛,一年要废不少养料呢。”邹梓辛道。
陆言棠:“好物,也应是好料养。”
邹梓辛停下脚步坏笑的看着陆言棠,“是什么好料,陆小姐这样的大家淑女就不便听了…来。”
邹梓辛伸出手。
陆言棠看着伸过来的手,并未搭上,邹梓辛也不强求,见陆言棠不动,她也就收回手,转身坐到亭中。
陆言棠跟了上去
“言棠,待人这么警惕,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少时养过的一个宠物。”
“什么宠物?”
邹梓辛拿起倒扣的茶碗,不急不慢道:“刺猬!我十二岁时便随父皇、弟弟们参加秋猎了,结束后我遇见了它,应是出来找吃的的,它缩成一团满身尖刺,我觉得有趣想带回来养着,但是被宫人们看见了,想来他们应是好奇,想看看那小东西,张开刺的模样,便烟熏火烤了一遍,你猜,它最后有没有张开。”
有没有张开,想来那小东西的命运也已经成了定局,陆言棠瞅了一眼淡定喝茶的邹梓辛。
“明公主很念旧。”
邹梓辛拿出一盏新杯,倒上茶水递给陆言棠,“当然,念旧可是件好事。”
陆言棠接过茶水,茶水冷凉她打了个激灵。
“言棠不念旧吗?”
两人相视。
陆言棠将茶杯放下,“旧的东西往往伴随着一些…伤处的撕裂。”
“不撕裂旧的伤口,那些种在伤处的刺便会一直化脓发臭。”
陆言棠盯着邹梓辛,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我该回了,公主生辰宴穿的喜庆一点会更好看。”
邹梓辛站起身,“说的也是,倒是我没有什么颜色鲜艳的衣服,我送你回吧。”
她折了一枝枫叶递给陆言棠,“谢礼,谢谢你今日陪我走这一路。”
“多谢殿下!”陆言棠拘礼道。
“殿下!”邹梓辛的侍女先一步过来,她看了一眼邹梓辛身边的陆言棠,“小殿下…”
邹梓辛点头,转身对陆言棠道:“看来我不能送言棠回去了,不过应该会有人替我来送你。”
说完两人拜别。
陆言棠抬起头,对面之人虽是青年模样却有一头白发,黑布遮住了一双眼眸,可步伐丝毫不乱。
陆言棠并不惊讶。
“陆小姐,我引你回去。”
陆言棠跟着眼盲的人,往前走。
陆言棠突然道:“瑾纱还好吗?”
男子缓慢的行步,“纱纱一直惦念着姑娘。”
陆言棠低下头,眼中全是怅然。
陆言棠与瑾瑜、瑾纱自小是一起长大的,二人父亲也是清文堂的先生,周先生原是乡中先生,后因七次未中举,而写出《不考了》一书,陆续看过后觉得此人非常有趣便去拜访,才发现此人竟是个碧眼的番人,只是娶了中土的女子,他怕女子思念家乡,便一直留在这里。
陆言棠看着眼盲的人,心中不是滋味儿,陆家劫难,也牵连到了他们…他们本该是自由的…
“姑娘呢?姑娘这两年中过的可好?”男人叹息,“看我又说废话了。”
陆言棠忍住眼中的湿润,如此劫难,大家又怎么能好。
“言棠!!言棠!”呼唤陆言棠的声音越来越近。
宋长宁略过瑾瑜,一把将陆言棠抱过,“怎么!怎么…怎么走这么远!”
瑾瑜转过身,静静等待着。
宋长宁转身,警惕的瞅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你是谁?”
瑾瑜利落的半跪在宋长宁面前,“奴是来引陆小姐回去的。”
陆言棠,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瑾瑜,紧紧握着拳头,半个步子已经迈了出去。
瑾瑜额头贴地,给宋长宁嗑了两个响头,“望将军饶了奴。”
陆言棠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她抓住宋长宁的手,抑制住自己情绪,开口道:“我…我有些累了。”
宋长宁:“那我先带你去休息。”
宋长宁弯腰抱起陆言棠便离开了。
陆言棠紧紧的抱着宋长宁,望着跪在地上不断消失的人。
不撕开旧的伤口,那些伤处的刺也会化脓发臭…
宋长宁抱着人走了一会儿。
陆言棠便道:“放我下来吧。
宋长宁将人放下,“怎么了?”
陆言棠摇头。
宋长宁叹息将人拉过来,整理了下她被自己弄乱的衣裳。
“受了委屈,要与我说。”
她该如何与宋长宁说,说刚才朝她跪拜磕头的,是她亲如手足之人?
她恨啊…
“你骗我…”
宋长宁愣住,“我…我…”
“你之前说过,邹梓辛常在宫中不易出来,但今日我看她明明在宫外生活…”
宋长宁看着认真的陆言棠,噗呲的笑出了声,“怎么还记得?”
秋园内院
“滚!都滚!”少年蜷缩在桌子下面,对着外面的宫人又骂又踢。
邹云安满脸泪痕抱着枕头,用头不停的撞着桌子腿,一下又一下,直至鲜血淋漓也也未停下。
邹云安静歇斯底里的喊闹:“都是来杀我的,都是来杀我的!”
“殿下!求求您出来吧,求求您了。”
伺候的宫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邹梓辛大步流星走进来,“元杵!”
“姐姐!姐姐!”听到邹梓辛的声音,邹云安如同牲畜一般从桌子地下爬出,“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